“混蛋!不許跑!統統給本王回來!“
見到自家的軍陣中,竟有人被守城的唐軍一番弩箭亂射就給打蒙,多鐸那張滿是乖戾氣息的長條臉,都徹底扭曲了。
恥辱啊!
打到現在,自已連與唐軍一個交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射得混亂退卻,白白折損了一千五百多人,這還是自已所熟悉的,那久經戰陣勇悍如虎的大清軍兵麼?
一道暴虐的狠色,從多鐸漲紅的臉上,一閃而過。
“聽好了,把這些臨陣退卻逃跑的傢伙,全部就地斬殺!“
“嗻!“
在一衆侍從白擺牙喇兵,紛紛抽出腰刀,朝着四下奔潰的逃兵們猛砍而去時,多鐸自已,亦刷地抽出鋒利的佩劍,疾追了兩步,率先朝一名逃跑的漢軍,狠狠刺去。
噗的一聲輕響,鋒利的寶劍將這名身着棉甲的漢軍,捅了個對穿,這名逃兵的胸口,忽地噴涌出大團的血霧,他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娘啊……“
這名逃兵語調悽慘地剛剛喊出這兩個字,多鐸已是吼叫着一劍砍來,啵的一聲輕響,將他頭盔滾落的腦袋,齊着脖根刷地砍落。
帶着兩根細小發辮的頭顱,從噴血如柱的脖頸上騰地竄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掉在雪地上骨碌碌地滾動,沾滿了雪沫與黑泥,滾到一個角落後,終至不見。
多鐸復一腳踢翻那漢軍的無頭屍體,又一聲低吼,又向另一名潰逃的清兵,砍殺而去。
在主將多鐸及其侍從大肆砍殺下,逃兵潰散的勢頭終被遏止住,清軍陣伍漸漸平穩。
“全軍聽令,繼續推動楯車上攻,直至護城河邊,再躲在楯車後面,進行抵近射擊!再有敢畏敵不進擅自逃跑者,一律格殺勿論!“
因爲砍殺逃兵,而濺得一身一臉都是鮮血的多鐸,有如一個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他連聲喘息地下了這道命令。
“嗻,奴才遵令!“
多鐸不愧是多年征戰的主將,他迅速地判斷了戰場的情勢,他知道,在現在的狀況下,如果不能扭曲變動捱打的情勢,那清軍將始終處於被動。
所以,他的意思,其實很明顯,那就是既然城頭的敵軍弩箭這般厲害,讓清軍根本無法露頭,那還不如讓清軍再把楯車推近些,然後就躲在楯車後面拋射,不求準頭,只求在依然有近2萬之衆的清軍數量下,手下的部隊可以憑數量優勢,射殺那些呆在尚未建成的城牆上的唐軍弩兵。
應該說,這是多鐸在情勢這般無奈之際,所能採取的最好的對策了。
於是,震天的戰鼓聲再度隆隆響起,刺耳的天鵝號聲,又連綿響起一片。
清軍奮起餘勇,齊聲發出野獸般的吼叫,繼續推着楯車向前行進。
這時,海參崴堡西門城頭,又陷入一片寂靜。那些唐軍弩兵,一邊重新裝填弩箭,一邊密切關注着清軍的動態,等待着清軍的下一波探頭進攻。
只不過,他們有些失望地看到,這些清軍,全部成了縮頭烏龜,只能躲在楯車後面緩緩前行,卻根本不敢探出頭來。
李定國皺着眉頭望着清軍這樣繼續前行,心下在緊張考量清軍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行動。
“全體注意,作好防備,嚴防清虜耍花樣!“
“得令!“
飛雪漫天,朔風怒吼,城牆上的唐軍弩兵,沉默地望着一輛又一輛清軍楯車,吱吱響地推動,越行越近。
在到了已凍成一條晶瑩冰帶的護城河處,清軍的楯車才一字排開,緩緩停下。
見此情景,包括李定國在內的唐軍將士,心裡都不覺疑惑。
清軍將楯車停在這裡,卻是要鬧那樣?
正在所有的人都疑惑不安不際,從一輛輛清軍楯車後面,忽地爆發出連綿的弓箭發射的繃繃聲,無數根凌厲的箭矢,呈拋物線狀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向整個西面城牆的唐軍守兵,激射而來。
近2萬名清軍的集體拋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鋪天蓋地,發出清脆的尖嘯聲,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羣飛鳥,向城頭猝不及防的唐軍弩兵,猛撲而來。
“叮叮叮!……“
這是箭矢射在前面鐵皮大盾的聲音。
箭矢射中大盾後,擦出一閃而過的火花,便立刻被飛彈濺開。
“噗噗噗!……“
這是少數幸運越過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後面的弩兵身體的聲音。
雖然弩兵都穿着標準兩片胸甲,但其面部與手部,還是十分薄弱的防備,使他們雖然被免於射中要害,卻也難抵如此密麻的箭矢進攻。
於是,唐軍陣中,不時有唐軍弩兵大聲慘叫着,甚至還有許多中箭的弩兵,被箭矢的強大沖力給射得倒栽而下,從城牆上跌落,非死即殘。
清軍這一番箭雨齊射,至少造成了二百多名唐軍弩兵傷亡。
“全體弩兵注意!就地蹲下,躲避箭矢,受傷弩兵撤充城牆,由後備弩兵補充其位!“
被一衆護衛手持盾牌密集防護的術將李定國,衝着傳令的士兵,大聲吼道。
聽到李定國的命令,躲在盾牌後的弩兵,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正持盾半跪的盾兵,勾縮着頭,儘可能地躲開從天而降的箭矢。
“兄弟們,挺住,清軍這番拋射,最多拋個七八輪,便會因爲臂力衰竭而停止,到時,咱們再看看,這幫縮頭烏龜,還能有什麼鳥招!”
漫天箭雨中,李定國衝着守城的軍兵厲聲大吼,給他們大聲鼓勁。
李定國命令方下,清軍的第二輪拋射,又迅疾而至。因爲有李定國的防禦對策,這一輪拋射中,被射中的唐軍弩兵,所發出的慘叫聲,明顯要稀疏得多。
只不過,誰也沒想到的是,在見到城頭的唐軍弩兵開始退縮躲避箭雨之時,清軍的弓箭也停了下來,李定國所預想的第三輪拋射,並沒有發生。
原來,躲在楯車後的清軍,見到了唐軍弩兵已下蹲避箭,城頭只剩下一排密密的盾牌卻再沒看到上面的弩手時,他們頓時再無顧慮,紛紛走出楯車的保護範圍。
這些高聲獰笑着的清軍,心中充滿了壓抑後被釋放的快感,他們不時拉響弓弦,打放箭矢,這些凌厲的重箭,又狠又準,將不小心將手腳或臉面暴露在外面的盾兵,一擊射中,讓這些個唐軍弩兵,或輕或重地受傷。
一時間,敵我雙方攻防轉換,守城的唐軍,竟然開始變得極爲變動。
他們知道,在現在清軍掌握了進攻主動權的前提下,他們根本無法再站起來進行還擊,每個人都可以預想到,只要自已一探頭,那些虎視眈眈尋機而射的清軍,一定會立刻掂弓搭箭朝自已激射而來,等待自已的,將是一根凌厲無比的箭矢。
見到形勢突變,清軍開始重新猖狂,李定國恨得直咬牙。
原本指望清軍會一直拋射,從而最終臂力衰竭,讓自已的弩兵得以重新還擊,卻沒想到,這幫傢伙極其狡猾,根本不肯無謂地消耗臂力,而是在現在已然壓制了唐軍的情況下,採用零敲碎打的戰術,讓自已被動挨打。
這樣的局面,倒是讓李定國一時措手無策。
現在的他,是多想用城頭的火炮,給這些韃虜來個迎頭痛擊啊!如果火炮可以正常使用,如何會讓他們這般猖狂放肆。
只不過,現在這大雪漫天的天氣裡,每門大炮的炮膛與火門皆已被雪花與凍水糊滿,想要打放火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遠處,看到清軍終於佔據了主動,壓得守城的唐軍擡不起頭時,一直繃着臉,用千里鏡觀戰的皇太極,臉上終於露出了微笑。
“好哇,多鐸幹得不錯,我軍雖然付出一定的代價,但總算壓制住了唐軍,既如此,那就趁此大好機會,朕再兵發兩路,繼續對海參崴堡發動進攻。”皇太極冷笑道。
隨即,他眼中寒光一閃,大聲道:“多爾袞聽令!”
“臣弟在!”多爾袞走上前來,大聲應諾。
“老十四,朕着你率2萬精兵,攜攻城梯疾進,全力攻打這西面城牆,無需擔憂兵員損失,一定要把這海參崴堡西面城牆給朕拿下!”
“嗻!臣弟遵令!”
多爾袞急急退下後,皇太極復大喝道:“阿巴泰何在!“
阿巴泰急急上前:“阿巴泰在此,皇上有何吩咐?“
“阿巴泰,朕着你速速率領1萬精兵,將其分成兩部,趁敵軍兵力皆被吸引在這西面城牆之時,帶上撞車等攻城物件,從這海參崴堡兩邊掠過,徑攻這海參崴唯一入口東門,若能撞開其堡門,奪下其城池,朕給你記首功!“
聽到皇太極這道命令,阿巴泰雙眼放光,他大聲應諾道:“請皇上放心,在下保證完成任務,您就瞧好吧!”
戰鼓隆隆,號音震天,旗幟翻飛,清軍有如滾滾潮水一般洶涌而來,聲勢極其浩大,他們野獸一般的喊叫聲,有如狂飈怒卷,竟把那呼嘯的朔風,給完全地蓋住了。
而在城頭,望見清軍這般洶涌來攻,李定國的臉色,已然變得十分凝重。
好麼,現在的清軍,不斷投入重兵,兵分多路前來進攻,看來,真的是想將海參崴堡一舉而克啊。
李定國仔細看了看清軍的動向,迅速地在心下判斷了,清軍要進攻的方向和路線。
“祖寬聽令!”
“末將在!”
“本鎮着你率全體弩兵後撤,把全部弩兵分別佈防在東南北三面城牆上,沿途截殺掠道而過的清軍,與海上的水師互相配合,務必不能讓清軍奪下東門!一定要將其徹底擊潰擊退!”
“末將明白!”
祖寬大聲說完,扭着粗大的身軀告辭,立刻開始行動。
原本蹲守的西門城牆上,被壓得動彈不得的弩兵,也紛紛從馬道而下,開始前往其他三面城牆上佈防。
率領其部從馬道上退下後,弩兵哨長譚三狗一臉遺憾之色。
在方纔的兩番齊射中,譚三狗打放了六隻弩箭,卻只射殺了兩名清軍,這讓他心下頗有些失落。而在後來清軍以拋射的方式進行抵近射擊時,唐軍弩兵因爲情況不明,被清軍突然之間拋射,一時吃了大虧,這更讓他怒火填胸。
他孃的,老子征戰南洋,縱橫千里,還從未吃過這麼大虧呢!
不過,現在的譚三狗,也開始對清軍的強悍戰力有了深刻的認識,他開始知道,這些久經戰陣,有着人形野獸稱呼的清虜,其強悍戰力,卻是遠比那些南方的土著強太多,就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亦不爲過。
想到這裡,譚三狗長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堅毅之色,卻是更加明顯。
他暗暗想道,這些窮兇極惡又經驗豐富的敵人,將會是對自已一次重大而嚴峻的考驗吧。這場戰鬥的艱苦與殘酷的程度,也許會遠超自已的想象。
也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從這場殘酷的攻防絞殺戰中,最終存活下來,能讓自已還有機會見到,在呂宋島上定居的家人……
在這些弩兵退下後,李定國又立刻下令,着全體槍兵,全部的橫行隊,以及1000名輔兵,統統登上西面城牆,預備與登梯作戰的敵軍,進行一番殘酷的近身鏖戰。
一架架長長的攻城梯,被多如螞蟻一般的清軍扛了過來,迅速地向西門城牆上靠近。
他們大聲吶喊着,肆無忌憚地大笑着,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參加一場輕鬆寫意的運動會一樣。
也許,在他們看來,已被清軍弓箭手牢牢壓制的唐軍守兵,只能眼睜睜地看到他們把攻城梯靠過來,任由他們發動登梯攻城戰了。
事實跟他們所預想的一樣,他們輕鬆地越過結了厚冰的護城河,再一路無阻地順利來到了西門城牆下,然後,一陣啪啪地響聲,起碼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靠在了尚未建好的城牆上,立即開始有無數有如螞蟻上樹一般的清軍,緣梯上爬。
令所有清軍都十分快意的是,城頭只有那一面面盾牌還在巍然不動,那些唐軍守兵,彷彿毫無動靜。
只不過,在見到清軍如此驕狂地開始大肆爬梯攻城之際,唐軍主將李定國的臉上,卻泛起了一絲微笑。
他輕輕地喊一句:“全體輔兵注意,聽本將口令,準備投拋手擲震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