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循聲望去,卻見遠處一名坐於評判席上的軍官,向自已遙遙招手。
這時,方纔那名宣講應試規則的華濟,又大步向李嘯跑了過來,對他說道:“你這漢子,這身盔甲倒是耀目得緊,走吧,高把總要見你,你速跟我過去。”
在李嘯跟着華濟走了過去之時,那名叫高樸的把總,已從評判席上站起,雙拳抱胸,對着李嘯上下打量。
李嘯也迅速將這名高把總看了一遍,只見他身穿一身青綢扎腕緊身布衣,腰間扎着綁帶,紫紅麪皮,濃眉大眼,闊口方頤,一臉粗硬揚起的虯鬤,唯一的一點瑕疵在於,那高挺的鼻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砍之痕,不知是何時在戰陣中所受的傷,但是這點不足卻讓整張臉看上去更加威嚴剛猛,有種不怒自威的味道。
華濟對李嘯低聲說道:“這位,便是我廣寧中屯所,夜不收哨騎隊長高把總。”
李嘯聞言,立刻抱拳致禮:“在下李嘯,金州人氏,見過把總大人。”
高樸哈哈一笑,粗聲問道:“李嘯,俺是好奇,不知你究竟是何來歷,怎得有這一身韃子白甲,還得了這等精良的虎刀與弓箭?”
李嘯心下暗想,這位哨騎隊長高樸,估計以後便是自已要長期打交道的上官,那麼自已在此人面前,沒必要再編些謊話了。於是,他簡略地將當日在盤龍山伏擊韃子得到這馬匹、盔甲、武器之事對高樸敘述了一遍。
李嘯講完,高樸與華濟,互相對望了一眼,兩人的臉上,都滿是難於置信的表情。
“李嘯,你說你三名獵戶,竟能殺掉一名白擺牙喇和兩名步甲兵?”高樸臉上滿是疑惑。
李嘯點了點頭。
“華濟,你信否?”高樸轉頭問道。
華濟聽得高樸發問,連連搖頭:“高把總,在下卻是不信。你等不過三名獵戶,縱是伏擊,但所持武器與自身武藝,豈是身經百戰的韃子白甲兵與步甲兵之對手。”
李嘯淡淡笑道:“高把總,聞名不如一試,不如現場考驗在下一番,便是李某所說是真是假了。”
高樸大笑起來,粗壯的右手用力拍了拍李嘯的肩膀:“好!這話對高某胃口,俺就喜歡場上見真章!李嘯,你就按校場應試之要求,試射一番,讓本官好生看看你的武藝!”
“在下遵命!”
鼓聲隆隆響起,李嘯左手執轡,右手持奪魄弓,緩緩策馬向前,豔陽高照下,他一身的白漆亮甲有如玉石般瑩光閃爍,頭盔上的高高紅纓有如一團躍動的火焰隨風而舞。
在清脆的馬蹄得得聲裡,李嘯臉色平靜如水,他在努力調整這俱軀體達到人馬合一的完美狀態。
他記得今世的父親李異告訴過他的話:騎馬射箭的關鍵應該是,坐在馬上移動要掌握好重心,人的腰勁與馬一縱一下的力道要相與結合,張弓射箭之時,尤其重要的是手感與速度要把握好,控馬,瞄準,射箭要有一氣呵成的感覺。
約摸離第一個箭靶還有八十步左右的距離時,李嘯抽出一支精鋼鵰翎箭矢,執弓搭弦,他用的是標準的蒙古射法,四石奪魄弓吱吱拉開,弦張已極,渾如滿月,三棱精鋼重箭那開着血槽的鋼製箭尖在陽光下閃下灼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嗖!”
“啪!”
一聲巨響,粗重的三棱點鋼重箭扎透八十步外的箭靶那紅色靶心,餘勁十足,精鋼箭頭從固定箭靶近四指厚的木板上兇狠透出,整個箭靶被巨大的力道擊得搖搖晃晃。
“狗入的李嘯,箭術真他孃的棒!”高樸忍不住在心下讚歎了一句。
李嘯輕磕馬肚,踏雪開始加快速度向前奔跑。他眼疾手快,連連張弓搭箭,又兩聲“啪啪”巨響,接下來的兩個箭靶上的紅心處,同樣被兇猛的精鋼箭頭扎穿,然後兀自搖晃個不停。尤其是第三個箭靶,被巨大的衝力所襲,嚴重傾斜,箭靶支撐杆幾乎折斷。
從校場中縱馬馳出的李嘯,立刻被巨大的歡呼與驚歎聲所淹沒。
軍中以武爲尊,這些粗糙兇狠的軍漢,對於陌生的李嘯,卻絕不吝於表達自已的羨慕與欽佩。
李嘯跳下馬,大步向大笑着迎來的高樸走去。
“好傢伙,這般好箭術,倒讓我高某着實佩服!”高樸的聲音,粗豪地響起。他一託手,將正欲行禮的李嘯止住,然後順手接過他手中的奪魄弓細看了一番。
高樸隨後試着拉動奪魄弓弓弦,他一臉漲得通紅,臉上的肌肉都在哆嗦,幾乎費盡了力氣纔將李嘯的弓弦拉了個半滿多一點。
“呼,好傢伙,端的好弓!此弓至少有近四石之力,非是李嘯你這廝力大,方能使得這般趁手。本官敢說,這中屯所內,再無人能拉動此弓。”高樸鬆了弓,將弓擲回李嘯,一邊喘着氣,一邊用手抹了把額頭滲出的大顆油汗。
李嘯笑着收弓:“高把總謬讚了,李某何以克當。”
高樸啜了個牙花,臉上卻是眉頭一皺:“李嘯,在俺面前,別說那些官話虛話。俺招夜不收,不是要你們來說這般文縐縐地說些酸詞,要的是敢上戰場殺韃子的英雄好漢!”
李嘯眼中光采一跳,連忙答道:“是,在下記住了。”
高樸熱絡地拍了拍李嘯雄壯的肩膀,眼神滿是欣賞之色:“李嘯,你說你們當日能在山谷中伏擊殺了三名韃子,本官現在信了。你這廝這身武藝高某佩服,我任你爲我夜不收哨騎隊副隊長吧!”
高樸說話粗豪直接,讓李嘯心頭一熱,這一過來,就被委任爲哨騎隊副隊長,可見這高把總卻是個沒有私心,唯武是舉的直腸漢子。
“高把總這般看重在下,李某定當竭心盡力,在所不辭!”李嘯回答清晰有力。
李嘯與高樸兩人擊掌大笑,而此時一直在旁邊沒有吭聲的華濟,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難看。
“華濟,接下的比試,你來安排。本官今天高興,要好好與李副隊喝上一盅。”高樸扭頭對一臉陰沉畢濟吩咐,然後拉起李嘯,拉着他去校場後面的房間中喝酒。
大步前走的高樸,與牽馬跟行的李嘯,都沒有注意到華濟站在原處,默默注視着他們意氣豐發的背影,眼神十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