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付子之託

崇禎七年十一月上旬,將赤鳳衛諸事安排完畢的李嘯,帶着陳子龍等一衆隨從,前往鐵龍城。

自九月中旬返回山東,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李嘯終於得空前往山東單縣的鐵龍城,檢查這座鋼鐵之城的各項工作進度。

李嘯一行人從赤鳳衛出發,一路西行,他擬定的路線是,自東往西過萊州,青州,濟南,然後轉而南下兗州,直至單縣。

行經濟南時,李嘯去巡撫官署,拜見了山東巡撫李懋芳。

讓李嘯頗感意外的是,李懋芳對李嘯等人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客廳中,李懋芳端着一個精緻的茶杯,向李嘯微微一舉,笑道:“李指揮使,這是本憲一名故人,專門帶來的上好雨前茶,請李指揮使一嘗。”

李嘯一臉恭敬神情,他端着茶杯,輕呷一口,便向李懋芳微笑說道:“巡撫大人,果真好茶,入口綿潤甘爽,倒讓人回味無窮。”

李懋芳忙道:“既然李指揮使喜歡,這雨前茶,本憲聊表微意,便送予李指揮了。”

隨即李懋芳喚來一名下人,將一大包包裝得極爲精緻的雨前茶,恭敬地放於李嘯桌旁。

李嘯見李懋芳突然這般客氣,還真有些不適應,他忙道:“卑職自宣府回返,因赤鳳衛諸事繁多,一直未得空前來拜見巡撫大人,甚是惶愧,今天又收巡撫大人這般好禮,李嘯心下,實是慚愧得緊。”

李懋芳擺手道:“李指揮使客氣了。區區微禮,何足掛齒。實不相瞞,本憲在這山東地界,每日甚是憋悶,今天得見諸位,心下倒是舒暢了很多。”

李懋芳此話一出,李嘯與陳子龍不覺一愣,雙人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

“東翁,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東翁來到山東,時日尚短,根基未穩。且忍耐些時日,這山東局面,定會慢慢有所改觀。”陳子龍溫言勸慰。

李嘯暗歎,這個陳子龍,雖已辭別李懋芳,但仍稱其爲東翁,倒還是個頗念舊情之人。

李懋芳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子龍,你不必安慰本憲了。現在山東情狀如何,本憲心下自知。可嘆本憲自來山東,原想好好做些實事,也算上不負皇恩,下無愧百姓,誰知現在已過大半年,竟只得這般苟且度日!可恨在這山東官員與將領,見本憲不得朝廷支持且根基薄弱,個個陽奉陰違,背後盡行貪墨苟且之事!唉,在這山東,本憲恐難有作爲了,估計,不日便會被人取而代之。”

房間中,一陣難堪的沉默。

李嘯明白,李懋芳說的是實話,這個本來就才具平庸的李懋芳,在沒有上面支持,且下面的官員個個陽奉陰違的情況下,想在山東長呆下去,怕是不易。按明史記載,也就到明年七月時,李懋芳便會因爲救災不力被免職歸家,由太常少卿顏繼祖接任山東巡撫一職。

“巡撫大人不必過於悲觀,事在人爲,山東局面未必就是死水一潭,還需勉力振作方好。”李嘯儘量以一種平靜的語氣對李懋芳說道。

李嘯知道,自已說這番話,雖是真心實意,卻未必能對消沉不已的李懋芳有所觸動。不過,自已說了這番話,也算表明了自已的態度了。

李懋芳目光復雜地看着李嘯,他淡淡地說道:“李指揮使,本憲與你交往雖是不多,但能感覺出來,你是個精明能幹,卻又待人忠義的豪傑之士。非是本憲胡誇,在如今這戰亂時代,象你這樣傑出的青年英雄,日後前程,恐還在本憲之上。”

“巡撫大人謬讚了,李嘯淺陋之人,何敢當尊憲誇獎。”

李懋芳臉上又是浮現一絲苦笑,他聲音低低地說道:“李指揮,本憲今日,有一事相求,不知李指揮同意否?”

“大人但請明言,李嘯如能辦到,絕不敢稍辭!”

李懋芳微笑着,向旁邊一名老僕喚了一聲,老僕隨後低頭應諾而去。

很快,這名老僕帶着一名年輕英武的公子,快步來到客廳中。

李嘯看到,這名公子大約不到二十歲的模樣,生得劍眉星目,英武俊朗,身着一身湖青色緊身武服,繫着醬色的護腕,腰中扎着寬幅暗綢束帶,足蹬厚底直縫牛皮靴,一幅標準的武生的打扮。

“孩兒拜見爹爹!”公子對着李懋芳,長揖致禮。

李嘯心下一驚,原來這名公子是李懋芳之子,卻不知何時李懋芳將其從浙江老家帶到山東的。

“嗯,浩然,起身吧。”

李懋芳一臉和藹的笑容,右手作了個虛擡的姿勢,李浩然便從容直身。

“李指揮使,這作是犬子李浩然,字南阜,現爲杭州武學生員。本憲思慮良久,希望能讓犬子在李指揮帳下效力,以爲進身之階。”李懋芳對李嘯介紹道。

李懋芳說完,李嘯聞言,便覺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情緒,瀰漫心間。

這個李浩然,在明史中也是個有記載的人物。

因從小喜武厭文,在文風極盛的浙江,李浩然這人,自被視爲異類,也讓自已的父親李懋芳大爲惱火。只是,因是膝下獨子,一家人最後還是拗不過他,讓李浩然遂了心願,去上杭州武學。沒想到李浩然開賦異稟,武學資質極佳,成爲了機州武學生員之中的翹楚。現在隨着年歲漸長,因李懋芳與遼東錦州祖大壽有舊,故打算讓他去祖大壽的前鋒營效力,以求博個功名。

如果李嘯沒有穿越到這個世界,按到歷史進程,李浩然會在崇禎十三年時,被提拔爲杏山所千總,在崇禎十七年初,隨御史金毓峒調至北直隸保定,方至不久,便有鋪天蓋地的流寇前來攻城,李浩然身中流矢多處,猶大呼殺敵,最後爲免成爲流寇俘虜,於保定城頭自刎而死,爲國盡忠。

未等李嘯說話,那李浩然一眼看到端坐椅上的李嘯,便驚叫道:“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在宣府北路大殺韃子的李指揮使啊,想不到竟也是這般年輕。”

李嘯淡淡一笑。上座的李懋芳便訓斥道:“南阜,如何說話這般不懂規矩!今後,你需在李大人帳下好生效力,還不快快拜見李指揮。”

李浩然臉上稍帶猶疑之色,他低聲道:“父親大人,您不是說,過了年便讓我去錦州投祖大帥麼?”

“爲父改主意了,這位李指揮使,南擊流寇,北御強韃,被皇上親自任命爲赤鳳衛指揮使,而且加散階,賜武勳,這般傑出能耐,本朝幾人可爲!你若能跟隨李指揮使,自是前途遠大。這般好事,實是你小子三世修來之福!”李懋芳一臉不滿地訓斥道。

李浩然是個極機靈的年輕人,見父親這般高看這李嘯,心下暗想,此人確是有本事,不然,何以如此年輕,便高升爲指揮使,自已若能跟隨此人,倒亦是好事。

“李指揮使在上,請受在下一拜!”李浩然單膝跪地,拱手過頂,向李嘯恭敬行禮。

“公子不必行此大禮,速速起身。”李嘯趕緊從椅上站起來,將李浩然扶起。

“李指揮使,請看在本憲薄面上,就讓犬子入貴軍做事吧。”一旁的李懋芳,一臉期待地插言。

李嘯輕嘆一聲,拍拍了李浩然健壯的肩膀,便拱手對李懋芳笑道:“貴公子英武過人,實爲可造之材,巡撫大人之請,李嘯敢不受命,李某隨時歡迎貴公子來我赤鳳衛效力。”

“那就好,那就好。”李懋芳一臉喜色,他隨即又令李浩然行禮,感謝李嘯收留之恩。

“李大人在上,在下李浩然,定當盡心盡力,爲大人投效驅馳!”李浩然一臉燦爛笑容,他的話語,明快而真誠。

隨後,李懋芳安排宴席,款待李嘯一行人。

席間,觥籌交錯,各人互相敬酒,一片融洽氣氛。

“李指揮,犬子今後,就託付給你了。本憲一生庸碌,不堪回首。還望李指揮使好好提攜犬子,讓他有所出息,不墜我上虞李家之門楣。”李懋芳起身,向李嘯敬酒,眼中卻有點點淚光閃動。

“大人放心,李嘯定會對貴公子多加照拂。”李嘯的的回答,簡短而堅定。隨後他一仰脖,將滿滿一碗杏花村燒酒飲盡。

一時間,滿座歡笑,席間更加和樂融融。

心情大好的李懋芳,向李嘯提出,將單縣南部原先劃給李嘯的方圓十里之地,擴至三十里,交付李嘯管理。

見李懋芳這般慷慨,李嘯心下之歡喜,何可盡言。

雖然現在李嘯已用劃定軍事禁區的方式,將鐵龍城外,方圓數十里範圍的土地納入自已的管轄範國中,便畢竟名不正言不順,而現在有了李懋芳的巡撫衙門下發明文,下面的官員,縱有微詞,也絕不敢多說什麼了。

李懋芳隨後再與李嘯約定,讓李浩然過完年後,便去李嘯軍中效力,李嘯自是一口應諾。

當日宴畢,李嘯陳子龍等人告辭而去,李懋芳派李浩然及一衆僕人,送至濟南南門外極遠處,方依依惜別。

李嘯等人都不知道,在他們已離開濟南,消失在南去的道路上時,已有密待向同在濟南府的山東總兵劉澤清等人,彙報李嘯的行蹤。

“稟二位大人,李嘯一行人,剛剛從巡撫李大人府上離開,由其子李浩然親送至濟南城南門外而去。”

面無表情的劉澤清揮揮手,密侍應聲而退。

“李嘯此行,必是往鐵龍城而去。聽聞他在單縣當地,圈地建城鍊鐵,此人之志,斷不可小看。”軍師李化鯨陰着臉,向正歪着身子坐在官帽椅上的劉澤清稟報。

劉澤清臉上,陰沉無比,他冷哼了一聲道:“這個李嘯,現在越發壯大,我等想要打壓他,怕是越來越困難了。”

“是啊,現在此人榮升赤鳳衛指揮使,還越階升爲遊擊將軍,這般聖眷榮寵,他人卻是難得。”李化鯨亦是長長地輕嘆了口氣。

“哼,最讓本官氣憤的是,這廝竟敢挖本官的牆角!”劉澤清咬牙道:“現在駐守武定州的姚文昌,乃是某家手下四大金剛之一,這從宣府鎮回來,竟似與本官疏遠了不少。聽聞,此人喪失兵馬,幸得李嘯以首級相贈,方保住官位與軍職。這個李嘯,出手倒是大方,他這番做派,足以讓姚文昌感激涕零了。”

“是啊,沒想到這個李嘯,年紀輕輕,拉攏人心的手段,倒是不少。不過,這姚文昌,畢竟是大人親密部下,僅憑一時態度,便斷定其與李嘯有不軌之謀,卻也失於調查。此事,還是先放一放吧。”李化鯨勸慰道。

“這個李嘯,本官現在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劉澤清捋須而嘆。

“劉總兵,有句話,在下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

“劉大人,你看,現在那巡撫李懋芳,曲意交好此人,甚至派其子親自送客,定是看重這廝將來前景遠大,才這般不顧身份,拉攏於他。”李化鯨越說臉上越失落。“可見,現在情移勢力變,李嘯已遠非今年年初來投我山東那般落魄模樣,儼然成爲了雄據一方之指揮使。這樣的精明能幹之人,我等若要壓制於他,卻是實在需要小心應對了。”

李化鯨這段話,讓劉澤清心下更加煩悶。他斜了李化鯨一眼,冷冷道:“軍師此話何意?莫非要我等就此認輸,也和那李懋芳一樣,與那李嘯曲意交好?”

“非也,劉大人,你多心了。”李化鯨急急辨道:“那李嘯,擊滅我鄭隆芳部軍兵,又強挖大人親信愛將,實爲我軍之死仇!學生只是認爲,日後我等若要打壓李嘯,實是是需要小心行事方好,以免一招不慎,那李嘯反而藉以上位,讓我等徒施計策,反成笑料。”

劉澤清一聲冷笑,壓低聲音道:“軍師,以本官看來,不如趁李嘯尚在路上的機會,派出兵將,將李嘯於路上一舉擊殺!”

“總兵大人,此事現在萬不可行!”見劉澤清欲徹底攤牌下狠手,李化鯨不覺驚出一身冷汗。

“爲何不可?”劉澤清目光灼灼。

“大人,這般險招,不到萬不得已,斷不可行!現在山東境內,各地官員皆知大人與李嘯有隙,若派出伏兵擊殺李嘯,怕是任何人都會懷疑是大人下的毒手。那李嘯聖眷正隆,皇上聞得消息,必定大怒,定會下令那巡撫李懋芳徹查此事,而那李懋芳剛剛交好李嘯,追查此事,自會十分賣力。這樣一來,萬一真查到大人頭上,大人該如何自辨!在下說句不該說的話,到時朝廷真要追責的話,大人莫說身家官位,只怕是要保全自家性命,亦是堪憂啊。”李化鯨連連搖頭,低聲急道。

“哼,那怎麼辦?看到李嘯這個卑賤的鄉.巴佬廝蹦得恁歡,老子就一肚子火。我心中之怨憤,豈可一言盡之!”劉澤清咬牙怒喝,砰的一聲,一拳狠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彈跳起來,滾落於地。

“劉總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在下現在只能說一句,戒急用忍,沒有好的機會,斷斷不可出手,以免再蹈前轍啊。”李化鯨一臉灰敗地說道。

房間中,一片壓抑的沉默。

只有如絲如縷的寒風,從窗外透來,讓寂靜的客廳愈發清冷。

(多謝白色宇宙風17兄弟打賞,感謝支持)

第三百四十二章 擴軍五營第二百五十一章 功敗垂成第七百章 揚州獻降第三百二十六章 新的漢族第六百六十三章 突劫法場第一百零三章 分派第一百五十二章 鐵龍城之戰(六)第六百六十八章 仇人相見第八百零九章 炸藥包上的城池第七百九十八章 屠敵於岸第三百章 籠絡曹變蛟第四百一十六章 遲來的正義第六百五十八章 清廷驚變第三百零五章 以進爲退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口販賣第三百八十三章 濟南危急第四百三十九章 夫人不在買賣在第五百六十七章 蒙古宗主之爭第六百一十三章 西征鎮遠堡第七百七十四章 西南爲重,北面爲輔第二百零三章 財源滾滾第四百九十四章 皇帝的迷茫第九十二章 聚殲第八百五十三章 木邦城破,殘軍歸降第六百五十五章 治世之能,無過李嘯第九十二章 聚殲第二百三十八章 荷蘭人的野心第七百四十六章 脣亡齒寒 重兵往救第六百零六章 各懷鬼胎第六百八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反攻第六百四十四章 孤城之困第七百一十七章 斬使獻頭,以促合盟第三百一十一章 投降保命第二百八十章 一針見血第二十章 突襲第六百六十五章 三國運命之戰第八百九十章 大順何去何從第五百二十三章 驚天一炸第八百一十三章 陣斬孔廷訓,直逼莊河城第五百六十九章 皇帝復原第六百四十四章 孤城之困第六百九十六章 三萬精銳盡覆第七十一章 突困第三百七十八章 爭漁簍的螃蟹第八百四十五章 僥倖回國第八百八十八章 乘勝追擊,矇混進關第八百五十九章 納緬甸爲國土第一百六十三章 阿山之死第八百六十七章 全軍圍殲第六十五章 擴充第九百章 遷先帝,滅宗藩,覆順賊第三十章 規劃第七百零五章 鯨吞江南第四百八十八章 腆顏求存第八百一十六章 岫巖城破,正面對決第七百三十二章 殘軍立潰第三百九十八章 效仿曹魏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性醜劇第二百四十六章 秘密武器手擲雷第八百六十章 清順合攻 三方對決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湯城第二百七十章 以毒攻毒第八百六十六章 激戰二順王第八百六十一章 南北齊攻 全面開戰第二百一十一章 迎頭痛擊第八百七十三章 多鐸大敗第八十四章 巡撫第一百四十八章 鐵龍城之戰(二)第五百零三章 毒弩之威第五百二十六章 冰牆之堡第四百六十一章 唐軍如虎第九百二十一章 俄軍覆滅,全力攻城第一百九十六章 兩種人生第五百三十五章 被逼攤牌第八百三十五章 大西皇帝 殞命陣前第一百六十四章 平妻之請第五百六十七章 蒙古宗主之爭第五百七十四章 盛京報喪第三百八十二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第六百一十一章 不打怎麼談第五百七十四章 盛京報喪第七百九十四章 紅河平原決戰第七百零一章 萬炮轟南京第三百八十四章 生死之刻第二百七十五章 楊嗣昌來訪第五百二十九章 援兵終至第七百四十九章 午夜決戰第五百零六章 海陸聯合作戰第一百三十六章 付子之託第五百六十六章 外滿疆界劃定第四百二十四章 失落的遠征第五百五十九章 雨夜訪客第七百八十三章 馬吉翔出使緬甸第二十二章 總兵第六百一十二章 私心暗鬥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擒阿巴泰第五十九章 尾隨第二百四十一章 明荷鹿港協議第八百三十八章 何以擋之,唯有求和第七百三十章 私自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