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亮剛剛放亮,飛鷂子輕騎們還未來得及放出堡外哨探,堡樓上的哨探衛兵,立刻驚訝地發現,從南邊來了數百名韃子,正押着大羣百姓沿着官道北返。
衛兵以最快速的速度向甲總總長田威稟報.
田威則以更快的速度向李嘯稟報。
很快,金家莊堡內軍號聲連綿響起,大批的軍兵涌上城頭,開始警戒駐防。
甲冑齊全的李嘯,在一衆橫行隊員的簇擁下,快速登上堡樓望廳,隨即搭起千里鏡,向越行越近的韃子仔細瞭望。
不多時,李嘯放下千里鏡,臉上一臉沉峻。
“大人,情況如何?”甲總總長田威,在一旁小聲問道。
“來者是女真正藍旗,約有半個牛錄的兵力,另外有外藩蒙古韃子的兩佐小隊,擄獲的百姓有一千多人,皆是健壯男婦,另外,這批韃子還帶有大批擄得的財貨輜重。以本官看來,他們這批人,定是擄得人畜財貨多了,想先押出關去,再返回重新擄掠。”李嘯的聲音,急速而沉穩。
李嘯的軍情觀測,十分準確。
待韃子走得近了,堡牆上的各人,都看清了韃子隊伍的模樣。
引軍開路的是,便是那半個正藍旗的牛錄兵力。
遠遠望去,這個牛錄韃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舉着兩杆鮮豔藍綢,上有飛龍旋舞的官纛,這正是正藍旗的標誌,兩杆官纛由兩名騎馬的掌旗親軍分別舉着。兩面官纛的中央,又有盔上飛翎,身後有飛虎背旗一杆,身着明盔明甲喀把什兵二人。這喀把什兵,就是後世滿清的前鋒營軍士。兩名喀把什兵簇擁着一人,騎着一匹高大的紅鬃白蹄遼東馬,身上穿着一件塗滿了藍色清漆的精鐵明甲,頭戴精銅高針紅纓明盔的牛錄額真,緩緩押陣前行。
牛錄額真,滿語原意爲大箭之主之意,爲後金最基本的軍事單位。在後金的軍隊中,軍中士兵主要分爲三個等級,守兵、步甲、馬甲。普通的滿州男性,從十歲開始,每三年參加一次考試,達標便爲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後爲馬甲。馬甲上爲撥什庫,以馬甲內的優勝者選任,漢人稱其爲領催。撥什庫上爲代子,又稱分得撥什庫,就是後世滿清的驍騎校。分得撥什庫再往上則是牛錄額真,便是後金一牛錄三百兵之首。
在中軍旗幟的兩邊,分別有騎馬的白擺牙喇兵10人,也就是俗稱的白甲兵,後世滿清的護軍營軍士,他們一色的如銀般閃亮的塗白漆亮甲,頭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紅纓,背上有火炎邊旗一杆。這些白甲,屬於韃子中精選出來的精銳,每個牛錄纔不過十幾二十人。
這10個白甲兵由兩名分得拔什庫分別統領,這兩人身上盔甲與白擺牙喇兵相似,唯一區別是他們的背上插着外型更大的斜尖的本色旗。
在白擺牙喇兵前,是20多名騎馬的馬甲兵,排成較爲稀疏的一排,人人皆披鐵甲暗盔,帽纓爲黑色,手持虎槍或長柄虎刀,由兩名壯達統領而行。
騎兵隊再往前,則是排成兩排後金軍主力步兵。(後金軍制,一個牛錄三百兵,三人中有一人披甲爲戰兵,其中分爲步甲,馬甲,餘者是輔兵,分有馬的跟役與無甲的徒步跟役。)
李嘯注意到,韃子步兵陣中的後排是30名步行的馬甲兵,60名步甲兵組成,大部分人身穿打着大大的銅泡柳釘的棉甲,少部分人身着普通鐵甲。這些步兵,由那些盔上黑纓,身上都有方二尺的背旗一杆的拔什庫統領。
而韃子軍陣的最前方,則是30多名跟役腰挎翎刀或梯刀,手持堅硬的步弓,人人身挎兩壺滿滿的箭袋,一壺輕箭,一壺破甲重箭,大多數輔兵沒有着甲,身穿的戰服雜亂不堪,只有3個看似統領的壯達身穿了棉甲。
這半個牛錄的正藍旗韃子,之所以讓跟役走在最前方,擺出前步後騎的架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但遇到明軍突襲,可以迅速地就地擺成戰陣。
韃子陣後,則是被綁成一團,人人臉帶悲哀與麻木色彩的被擄百姓,這一千多人挨挨擠擠的踉蹌前行,哭聲震天。
見得這些被擄百姓的悲慘模樣,站在城牆上觀看的軍兵,無不怒火中燒。
被擄的百姓之後,則是三十多輛被銀箱與糧食裝得滿滿當當的馬車與牛車,緩緩跟行,木質車輪因爲貨物大過沉重,發出吱呀吱呀的擠壓聲。
最後面押陣的,則是外藩蒙古韃子的兩佐小隊。
皇太極征服蒙古諸部後,編審喀喇沁、奈曼,傲汗等部共得壯丁七千八百三十名,組編成蒙古八旗,具體編制與滿洲八旗類似,同樣以三百人爲一牛錄,一百五十箭丁爲一佐,五十丁爲一馬甲。
除了這八旗蒙古外,還有外藩蒙古三旗,由前來投靠的外喀爾喀諸部蒙古,土默特部與投降的插汗部組成,由於這三旗人數較小,故都是小旗,所以他們的編制與八旗蒙古略有不同,皆是五十丁爲一佐,十丁爲一馬甲,他們的旗號盔甲也還保持着自己的特色,沒有象八旗蒙古一般被女真人同化,他們一個佐隊中,皆是一名騎兵舉着黑纓大坐旗一杆,各人俱戴紅纓帽,內穿柳葉明甲瓣子盔。步兵則只戴紅纓帽,無盔甲,明人稱其爲紅纓韃子。
正因爲見到這些韃子的兵力與旗幟不同,李嘯才一眼看出,這些人是外藩蒙古韃子,當然,這些外蕃蒙古韃子是哪一旗,以前屬於什麼部落,這就不知道了。
“李大人,怎麼辦?是就此放他們過去,還是。。。。。。”田威低聲急問,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李嘯明白他的意思。
現在的明軍被後金打怕了,任何後金軍的風聲鶴唳,都能把明軍嚇破膽。
前段時間,宣府東路南山參將毛鑌,帶部分兵士到永寧開會,永寧城的守將擔心他是後金軍假扮的,四門緊閉,在城上與之對話許久,也不敢放他進來,毛鑌最後竟然只得怏怏而回。懼怕後金兵到如此地步,讓人啼笑皆非。
而就在這八月初,後金二十來個騎兵在山西崞縣掠獲婦女小孩千餘人,經過代州城下,明軍軍士望見城下那些自己被擄的親人,互相悲啼甚久,城上的明軍卻不敢發一矢,任後金兵放肆取笑,從容過去。崇禎皇帝后來聽到這個消息,氣得直跺腳。
“哼,別處明軍畏韃如虎,本官卻視他們如同草芥!這麼多糧食輜重,這麼多可以升官晉爵的大好韃子頭顱,如何可以輕易放過!”
李嘯咬牙切齒說完,一雙英目中,閃着嗜血惡狼一般銳利兇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