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脖子都套上了那根繩子上了,只要我兩腳用力一蹬,就能去見相公和牛兒了。”
謝長山見吳大嬸滿臉淚水,便想勸勸她,剛剛站起來,吳大嬸就朝她搖了搖頭,然後就自顧自的往下說去。
“就在那時,我聽見了外面無盡的喊殺聲,那一陣陣殺光倭人的口號,讓我幡然悔悟,與其這樣窩囊的吊死在家中,還不如衝出去,去跟那幫天殺的倭人拼了。”
說到這裡吳大嬸的眼神似乎亮了很多,吳大嬸輕輕用衣角擦了擦眼中淚水,衝着謝長山慘然一笑。
“如是,我拆掉了我們家鍘草的大鍘刀,抗着那把用了多年的大鍘刀,就跑到那幫天殺的倭人家。當我一腳踹開那家倭人的家門時,好幾個倭人的家僕拿着鋼刀向我撲來,揚言要砍死我這個敢於造反的賤民,我那時心中沒有哪怕一絲的害怕,甚至還有一種不知哪來的興奮。
那些家僕中沒人能擋住我的大鍘刀,我才知道往日不可一世的護院是那麼的脆弱,當我殺光他們的家僕時,你知道嗎?那個倭人的貴族竟然向我下跪了,他竟然求我放過他的孩子,說他的孩子是無辜的。
哈,哈,哈,我放過他的孩子,那誰來放過我的牛兒,誰來放過我的牛兒。從我牛兒被他們害死的那一刻起,倭人就沒有一個是無辜,只有大鍘刀劈進他們身體的時候,只有他們躺在地上抽搐的時候他們纔是好倭人。”
吳大嬸得眼神逐漸變得狠厲,身體不斷地顫抖,一旁的謝長山都能感覺到吳大嬸身上溢出的絲絲戾氣,謝長山很擔心,擔心吳大嬸會突然暴走。
但又不敢打擾吳大嬸,這個時候最受不得外界的刺激,萬一吳大嬸發瘋,這裡可是沒任何人能打的過她,謝長山趕緊讓大家都不要發出聲音。
“我殺光了那些天殺的倭人,所有的人都沒有放過,他們憑什麼讓我放過他們,如果我放過他們,那誰又賴放過我?如果牛兒能活過來,我願意放過他們任何人。
可是牛兒活不過來了,永遠都不會活過來了,我甚至都慢慢記不清牛兒的樣子了,我的牛兒,我的牛兒,到底到底長什麼樣子?這幫倭人個個都該死,個個都該殺。”
吳大嬸漸漸變的嘶聲力竭起來,嚇的衆人差點以爲吳大嬸瘋了。謝長山甚至都打算把吳大嬸先打暈了再說,誰知片刻後吳大嬸的情緒一下就穩定了下來,然後衝着衆人歉意的一笑。
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指責吳大嬸的失態,因爲這事擱誰身上都不一定做的比吳大嬸更好,吳大嬸悽慘的人生何嘗不是大明底層人民生活的縮影,此時的大明無數個吳大嬸被逼的家破人亡、懸樑自盡。
衆人想想自己何嘗不是在大明活不下去了,才冒着被紅毛人再次殺光的危險毅然決然的來到呂宋。誰家沒有疾苦、誰家沒有心酸,一時間衆人都沉默起來。
“殺光了院子裡那些天殺的倭人之後,我就坐在那個到處都是死屍的院子中,我以爲我會在那坐一輩子,只到被帶去見到了領主大人的時候,我才知道是他組織了對倭人的攻擊,我真的很感激他,是他帶着我們才能殺掉那些天殺的倭人,領主大人跟我的牛兒一般高,當時他沒有安慰我,這種事也沒有什麼好安慰的,牛兒回不來了不是嘛。
他於是給了我一份工作,在海邊的碼頭上負責治安,本以爲這輩子也很難再見到領主大人了。有一天碼頭上來一幫人,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來自琉球的徹心公主,她手下有蔡史鯤的太監跑過來問我認不認識蔡史鯤,我那會認識蔡史鯤,我就說不認識蔡史鯤。
誰知道他聽見我說不認識蔡史鯤,就突然暴怒起來,然後抽了我一耳光,後來還要用腳踢我,那時候我可是領主大人治安員,哪能讓一個陌生人隨便毆打,這關乎領主大人的面子,我捱打沒事,但是領主大人治安員不能捱揍,因爲領主大人告訴我治安員就是他的臉,不能丟了他的臉,於是我便暴揍了他一頓。
後來我才知道,我闖大禍了,他是公主殿下的貼身太監,本來都要被公主殿下砍了腦袋,領主大人來了,爲了救我,領主甚至頂撞了老夫人。
爲了怕公主的人針對我,領主大人又特意把我調到了鹽場,誰知道那幫天殺的竟然敢叛亂,我打跑了他們,領主大人又讓當這個屠倭隊隊長。
我一個農村婦女那乾的來這個啊,後來領主大人跑過來幫我,再後來你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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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泄完情緒的吳大嬸,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謝長山想起了領主大人的那句話:“多一些實幹少一些心機,自然就會受到重用,你看吳大嬸多簡單一個人。”
謝長山算是看明白了,領主大人就是看中了吳大嬸得這份簡單,而現在想想領主大人已經傳遞了很多信息,先是讓自己有時間教一教吳大嬸刀法,接下來就直接打壓羅家成。
擺明了就是告訴謝長山,這個吳大嬸我是一定要用的,你能輔助她我就用你,你如果想跟羅家成一起搞事情,你小子可不是家裡帶出來的護衛,不聽話就砍了你。
想到此處謝長山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吳大嬸今天晚上的一番話,那天被領主大人砍了腦袋都不知道。
此前謝長山還想着自己江湖經驗豐富,武力又不弱,怎麼樣也會比吳大嬸要強很多吧。想個辦法把吳大嬸拉下來,羅家成沒機會自己不一定就沒機會。
想清楚一切謝長山對領主大人的恐懼更深了,不愧是一個十三歲靠一己之力拿下一成馬尼拉領地的彪悍領主。
吳大嬸見謝長山等人吃完了,就將碗碟收拾乾淨,然後向衆人道別後就離開了。
看着吳大嬸她那稍顯寬闊的身影,謝長山依然很難將這個農村大嬸跟屠倭隊隊長給聯繫在一起,到現在吳大嬸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人知道,就連領主大人也是一口一個吳大嬸,大家只知道吳大嬸的夫家姓吳。
謝長山搖了搖頭,把腦中亂七八糟的東西清理了一下,帶着手下去安排暗哨去了,做爲江湖豪傑他自然是懂得那些位置比較重要,一番安排下來謝長山纔回到了自己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