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兵衙門內,何文昭原原本本的講述了此次戰鬥的經過,事無鉅細,所經歷的一切,無論大小都說了出來。
包括當天夜裡韃子營地出現混亂,而後發現有人突襲韃子營地,他率軍殺出,配合截殺韃子潰兵,緊接着又擔心多爾袞大舉殺來,跟隨張大虎抵達天策軍在打漁港的營地,協助佈防,成功殲滅韃子大部。
不過嶽託的死,何文昭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根據他的說法,當時嶽託準備騎馬逃走,他的戰馬摔倒了,他忍着疼痛,用鳥銃擊殺了嶽託。
其實這也是孔有德的意思,只要何文昭把嶽託的屍體帶進錦州城,祖大壽投降的路子就徹底斷掉了,除非皇太極瘋掉,以付出兩三萬陣亡的代價強攻,否則錦州城的安全根本不必擔心。
聽完何文昭講述的這一切,祖大壽先派人安頓好何文昭,然後便陷入了沉思。
根據這兩天觀察到的信息,以及對何文昭麾下其他將士的詢問,基本可以確定何文昭沒有說謊,他們真的配合孔有德,擊敗了豪格,嶽託,薩哈璘三人領導的兩萬兵馬,而且近乎於全殲。
很顯然,何文昭的那幾百號人,作用並不算大,真正擊敗韃子的,是孔有德麾下的天策軍。
除了再一次直觀的感受到天策軍的強大,祖大壽最爲不解的是,孔有德爲何要讓何文昭帶着嶽託首級來錦州城。
嶽託的首級,孔有德如果想扣下,何文昭沒有反抗的餘地,但孔有德卻偏偏給了何文昭,還讓他藉着追擊薩哈璘的機會,進入錦州城。
半晌,祖大壽才意識到孔有德這麼做的原因,不由得破口大罵“殺千刀的孔有德,老子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害我?”
另一邊,李泰一直追擊薩哈璘到皇太極的大營前面,朝着裡面耀武揚威的射了幾箭,然後就旁若無人,大搖大擺的掉頭,回打漁港了。
打漁港大營,空氣中的血清氣息還沒有散去,但歡樂和喜慶的氛圍已經籠罩着整個營地,這麼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讓戰士們徹底放鬆下來。
“大人,咱們的傷亡統計出來了!”
晚飯過後,水師分艦隊的指揮官李明達過來彙報道。
這一次作戰,主要任務是水師擔任的,除了李泰的兩個大隊,其餘都是水師和突擊隊,孔有德沒有調派陸軍完成這項任務,是爲了水師升級爲海軍做鋪墊。
在整個大明朝,水師基本上都是陸軍的附庸,比如天津水師開始歸天津總兵王洪管轄,重建的歸曹鳴雷管轄,原本的登州水師歸山東總兵張可大負責,很少有獨立自主作戰的權利。
就連天策軍中,對水師重要性的認識也不是那麼充足,雖然有江南之行,但大部分的戰鬥還是有陸軍完成的,而海面上的大戰,他們有沒有親眼所見,沒有太多的感觸,認識不到水師的重要性。
如果貿然將水師升級爲海軍,提高到和陸軍平起平坐的地位,陸軍的將領中必然有人不滿,畢竟軍費就那麼多,水師升級爲海軍,軍費必然上漲,陸軍的軍費就會少很多,他們肯定不願意看到。
而這一次由水師主導完成的大勝仗,足以證明水師的單獨作戰能力,也有了足夠的理由升級爲海軍。
李明達逐條彙報道“大人,從與韃子兩艘戰船交戰開始,截止目前,我軍一共陣亡五百六十五人,重傷三百二十人,輕傷六百二十一人,包括何文昭麾下明軍的傷亡。所有的傷員裡面,預計有五十人可能沒辦法救活,其餘還有近百人已經殘廢或是要截肢,喪失勞動能力。其餘均無大礙,休養一段時間,就能重新迴歸軍隊。
此外,李師長率領的騎兵還沒有回來,可能還會有一些傷亡存在,暫時無法統計!”
連番大戰下來,傷亡竟然高達一千五百人。
這麼大的傷亡,就連孔有德也吃了一驚。
韃子的實力,確實不弱啊,這兩萬軍隊裡面,真韃子不過七八千,比天策軍多不了多少,而自己這邊還有着諸多的優勢,比如韃子的輕敵冒進,對天策軍的不瞭解,有強大的火力以及埋伏,如果真要和韃子在平原野戰,能不能打贏還是個問題。
李明達補充道“大人,我軍陣亡的將士,大部分是重甲步兵和騎兵,八成的陣亡都在這兩支部隊中。”
這到是很很合理,騎兵對衝,撞上了最起碼是個輕傷,那還得是幸運值滿額的情況,直接陣亡的也很常見,重甲步兵血拼,那殘酷的景象孔有德看在眼裡,傷亡自然不會低。
而相比於自家的傷亡,此戰的戰果則大的多。
“大人,根據審問幾個韃子和漢軍旗頭目所知,此戰爲皇太極親自指派任務,嶽託任主帥,率領鑲紅旗十五個牛錄,豪格和薩哈璘爲副將,各率領十個鑲黃旗牛錄和二十個兩紅旗蒙古牛錄,以及漢軍旗和朝鮮兵二十八個牛錄,總兵力約兩萬一千人。嶽託死在炮擊之下,豪格被俘虜,薩哈璘率領千餘人逃走,還有其他一些分散逃跑的,總計不超過兩千人,其餘一萬九千人,盡數被斬殺或者俘虜。”
孔有德點了點頭,雖然這場仗的戰果他心理有底,但還是聽到這些確切的統計,才讓他徹底安心下來。
“你去吧阿巴斯,阿蘭泰,杜瑞,張大虎他們幾個也喊過來。“
幾人很快被喊來,孔有德開門減少到“說說看,對於這幾場作戰,你們有什麼看法?”
這是天策軍的慣例,每一次打完大戰之後,都要對正常戰役進行總結,看看哪裡做的不好,下一次改進,從而避免,同時還能發現敵人的長處和弱點,能夠做到避敵之長。
“屬下認爲,韃子的野戰能力相當強,今天的重甲步兵對攻,是地形對我有利,武器盔甲上面也有優勢,如果在原野上展開野戰,我軍未必能打得過韃子。”
今天的重甲步兵對戰,就是在杜瑞的領導下進行的,所以他對此深有感觸,本來以爲訓練的足夠了,結果還是造成了這麼大的傷亡,韃子的肉搏戰能力真心不弱。
孔有德也點了點頭“恩,這一點我也看出來了,肉搏戰一直是我們的短板,此前的戰鬥,基本都是攻城守城,少有平原野戰,這一點劣勢不太明顯。現在天策軍治下趨於穩定,以後無論是對付流寇還是韃子,都需要大規模野戰,所以必須要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大人,屬下倒是有個想法。既然咱們有了雲飛炮,可以快速機動,那麼應該訓練步炮騎協同訓練。敵人還在遠處由炮兵攻擊,近了由步兵射擊,一旦打亂陣型,便可由騎兵殺出,徹底衝破敵人的陣型,而後步兵跟進!”
出乎意料的是,說這話的居然是阿蘭泰,讓孔有德有些驚訝,他一個葉赫女真人,居然能想到這一層,不簡單啊。
衆人便在此基礎上,對這些戰術進行了深入細緻的研究,等到開春之後,便開始展開相應的訓練,爲以後的大規模野戰做好準備。
隨後的兩天時間,韃子兵力調動頻繁,確實也有一些針對天策軍的安排,但更像是爲了防禦,而不是進攻做的準備。
此外,韃子對錦州城,松山堡,大安堡等地的進攻,也全都停了下來。
各地駐守的明軍,也紛紛和天策軍去的聯繫,確認了這一場完美的大勝仗。
此外,孔有德還跟他們做了一筆買賣,韃子的首級買賣,韃子的首級可是很值錢的,。
按照大明的軍功制度,普通明軍斬獲一枚首級,便可得賞銀五十兩,官升一級,百總把總千總級別,部將斬殺十枚首級,同樣官升一級,比如將來成爲江北四鎮之一,現在還是個守備的黃得功,就是從小兵幹起,砍韃子首級砍出來的戰功。
孔有德手裡的韃子首級,差不多有三千多枚,反正自己拿着也沒用,索性就變賣出去,倒不是他孔有德在乎這點小錢,而是爲了對關寧軍施加影響。
他可不單單接手一個錦州城,這關寧軍算是不錯的兵源,他當然想弄一些到手,讓何文昭去錦州城,便存在這一層意思。
而除了之前用來換民夫的一百多枚,還有何文昭帶走的兩百枚,孔有德又陸陸續續賣給馬世龍和祖大壽近千枚首級,他們就以此爲依據,向朝廷報捷。
孔有德自然也沒閒着,剩餘的首級他留着也沒多大用處,乾脆送給崇禎好了,權當是賄賂他,不要死揪着一些條件不放。
俘虜和繳獲的物資都運走之後,孔有德也踏上了回城的路,渤海北部已經開始封凍了,再不走,等到冰層厚了就走不了了。
……
紫禁城,乾清宮。
已是午夜時分,萬家燈火都已熄滅,這寒冷的冬天,縱使是大戶人家,也不得不驚儘快入睡,抵禦嚴寒,皇宮內,除了巡邏的太監和衛士,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此時,一隊提着燈籠的太監,在緩緩的向乾清宮走來,爲首的是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太監,雖然年紀不大,但已是東廠提督太監了。
他的身份,自然是崇禎的大伴王承恩,十多個同樣年紀不大的太監,木然的跟在後面,穿過一條條甬道,向乾清宮的方向走來。
沒多久,他們便來到乾清宮外,這裡是皇宮內爲數不多還有亮光的宮殿,十來個持刀的太監侍立在門口。
“廢物,都是一羣廢物!錢錢錢,整天就知道向朕要錢!”
突然,殿內傳來一陣喝罵聲。
王承恩搖了搖頭,徑直走了進去,書桌後面,一個跟王承恩差不多年歲的年輕人,正一身黃色龍袍,對着一封奏章喝罵。
能在皇宮內身穿龍袍的,當然只有崇禎了,雖然年僅二十二,但崇禎的臉上,卻顯得格外憔悴,甚至眼窩都有些凹陷。
雖然對着奏章喝罵,但崇禎還是埋頭批示,他手邊還有厚厚的一疊奏章需要批示,作爲事必躬親,堪比太祖皇帝的崇禎,都會盡心盡力的批示完。
王承恩也沒有打擾他,靜靜的在一旁等待着。
“大伴,你來了!”
在批示完所有的奏章之後,崇禎纔看到等候已久的崇禎。
“皇爺,天兒冷了,您也勞累了一晚上了,該歇歇了,奴婢給您帶了些飯食,您用一些吧!”
說着,便示意跟班的太監將食盒拿上來,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崇禎忙活了一晚上,着實有些累了,也感覺有些飢餓,便端起一碗粥,邊喝邊問道“大伴,你不是一直忙着整頓京營嗎,今天怎麼有功夫來看朕了?可是有新的軍情?”
王承恩自小就進了新王府,跟崇禎是從小玩到大,深得崇禎信任,現在又成了東廠提督,又監管整頓京營,手中權力着實不小,而且有什麼軍情,東廠的番子總能比公文快一步傳回來。
所以,崇禎看到王承恩深夜過來,很自然的想到有什麼軍情。
聽崇禎這麼一問,王承恩激動的說道“果然什麼都瞞不住皇爺,皇爺猜得沒錯,官軍大捷,前所未有的大捷!”
看到王承恩如此激動,本來有些疲憊的崇禎也大旗精神,急忙問道“什麼大捷,快說!”
“山海關總兵馬世龍,在塔山大破東虜,麾下部將尤世功,婁光先等親自上陣搏殺,擊潰奴酋多爾袞所部近萬人,擊殺東虜三千餘人,斬獲首級近千枚,其中真奴首級六百枚。”
聽到這個消息,崇禎高興地都快跳起來了,連連說道“好好好,朕果然沒看錯人。當初那些言官彈劾馬世龍丟失山海關之罪,朕留中不發,馬世龍果然沒有白費真的一番苦心!”
雖然嘴上這麼多,但崇禎當初可不是這麼想的,他可沒有因爲馬世龍是老將而放他一馬,不過是擔心處理了馬世龍,寧遠防線進一步崩壞,所以纔打算等到事情結束再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