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發現,海盜船的火力並不怎麼樣,那兩艘福船,船頭一門炮,側面各四五門炮,船尾一門,兩艘船加起來也就二十來門。
另外兩艘更大的船,則只有船頭和船尾有炮,顯得有些怪異,感覺不像是戰船一樣,倒有點像是貨船。
而由於海盜船處於追擊過程,並不是所有的火炮都能用上,也就一半多點的火炮能發揮效果。
不過感覺敵人的火力並不算猛烈,而且‘威海號’也沒有火力全開。
不但沒有動用紅衣大炮,都給隱藏起來了,佛郎機也沒有火器全開,一側只有三門炮,不緊不慢的還擊着,其餘的火炮,全都安靜的呆在船艙裡面,炮窗也關閉了起來。
就這樣,徐文儀帶着威海號一邊跑一邊還擊,海盜的四艘船一邊追一邊開炮,感覺是威海號被吊着打一樣,極度的違和。
對於徐文藝爲什麼這麼做,孔有德已經猜出來了,很可能徐文儀是示敵以弱,勾引這四艘敵船前來追擊,然後與緊隨其後的‘成山號’和‘靖海號’一起,將這批敵人一網打盡,以免有漏網之魚。
如果直接火力全開,敵人就不一定會追擊,再加上自己帶着剩下兩艘船出現,他們肯定知道打不過。就會選擇撤退,到時候追擊的話肯定不安全,畢竟根據情報,海盜可不止這麼四艘船,萬一有埋伏就不妙了。
於是,他也打算配合徐文儀的行動,對徐爾鬥吩咐道“現在敵人打上門來了,咱們定然不能讓他們跑了,你把船開慢點,等後面的靖海號靠上來了!”
“還有一點,爲了防止直接嚇跑敵人,只准用四門佛郎機攻擊,其餘一律關閉炮窗!同時傳令給張華,讓他也照做!”
徐爾鬥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去指揮戰鬥了。
這是他第一次作戰,此刻相當的激動,畢竟腳下這艘船,已經是他的了,這麼強大的戰船,肯定要試試效果怎麼樣,現在剛好有個目標出現,簡直是天賜良機。
而且敵人還是海盜,不是大明的水師,心理也沒什麼過意不去的。
沒多久,命令就被傳達下去,兩艘戰船做好了戰鬥準備。
而且按照孔有德的指示,每一側只將兩門佛郎機的炮口推出來,而且炮膛裡面已經裝填好了火藥和實心炮彈,隨時可以射擊。
至於其他的炮窗則緊緊關閉,不讓敵人發現他們的真實火力。
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認爲自己這邊三艘戰船隻有四十門炮,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優勢,肯定不會想着
“文治,馬上就要開戰了,炮彈無眼,你先進船艙去吧!”孔有德對徐爾路說道。
“恩,那孔大哥你要小心點!你可千萬不能出什麼事情啊!”徐爾路也有些擔心的說道。
孔有德點了點頭,徐爾路就轉身離開了。
看到他進了船艙,孔有德又來到船頭,舉起手中的望遠鏡,細緻的觀察前方的情況。
這個時候,四艘海盜船依舊是對期間’威海號‘窮追不捨,而且雙方持續不斷地展開炮擊,不過由於距離塊接近兩裡了,命中率是在不怎麼樣。
貌似到現在爲止,雙方都沒能擊中對方一枚炮彈,盡數落到了水裡。
海盜船上也是人頭攢動,令旗子不斷地揮舞,看樣子他們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但並沒有放棄追擊,看樣子他們真的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孔有德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之前還擔心敵人看到自己這三艘蓋倫船,直接嚇得撤退了呢。
雖然還不能確定這些海盜到底是誰的,但孔有德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想,多半就是東南一代的大海盜頭子,鄭芝龍的死對頭--劉香。
畢竟截止目前位置,所有的海盜裡面,他只跟劉香起過沖突,而且劉香還在他手上吃了大虧。
說起來,劉香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這三艘蓋倫船,可以說就是拜劉香所賜。
現在這三艘蓋倫船,都是徐文儀負責設計和打造的,雖然他也幫着提了一些有用的改進思路,但絕大部分的工作,還是徐文儀完成的。
而徐文儀這個人,可以說就是劉香送到他手上的,如果沒有劉香,他現在頂多有幾艘型號過時的福船。
說起來,徐文儀身上也有些可疑。
倒不是孔有德懷疑他的身份是假的,而是他到底跟劉香有什麼仇怨,劉香爲什麼會追他追這麼遠。
當時徐文儀只是說,他在東南沿海航行運輸貨物的時候,遭遇了劉香的海盜船打劫,他用手頭的那艘卡拉克大帆船,擊沉了幾艘劉香的海盜船,後者覺得吃了大虧,就派了更多的海盜船前來追擊。
然後,他們就從東南一帶,一直追擊到這登州地界,最後被最安排巡視海岸的騎兵發現,孔有德親自率軍解救了徐文儀,並且殺掉了一百多個劉香的手下,剩餘的海盜看到佔不到便宜,就帶着他們的船和徐文儀的那艘戰船跑掉了
當時這個說法,孔有德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但現在細細的一想,感覺很不對勁。如果真要是按照徐文儀說的,劉香做出如此舉動,只能說他腦袋被驢踢了。
而劉香能夠成爲僅次於鄭芝龍的海盜頭子,腦袋肯定是正常,那麼肯定有什麼其他的原因,驅使着他這麼做。
海盜雖然做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本質上其實也是一門‘生意’,他們在打劫船隻的時候,也需要考慮風險,成本和收益的問題。
明顯賠本的買賣,肯定是不會去幹的,真這麼幹的,早就到海里餵魚了。
而當時劉香追擊徐文藝的情況是,他想要打劫徐文儀,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損失了幾艘船,然後派遣更多的船追擊,這也說得過去。
畢竟徐文儀手裡頭有三條貨船,還不小,就算在損失幾條船,能夠把這些船搶過來,不但能夠彌補損失,還能通過上面的貨物,大賺一筆。
但後來畫風就不對了,徐文儀知道走不脫了,就壯士斷腕,拋棄了三艘貨船,帶着唯一的戰船逃跑,結果劉香的手下仍舊是窮追不捨,沿途不斷地損失戰船,但還是一直追到了登州地界。
這情況,就好像一個獵人帶着一直剛打到的野豬,被幾頭狼盯上了,這個人殺掉了一兩隻狼,他知道自己帶着野豬肯定走不了,這些狼他也殺不光,就扔下野豬,跑掉了。
狼得到了野豬,卻仍舊繼續追趕,而且獵人也有弓箭,不斷地射殺狼,但剩餘的狼卻仍舊不死不休的追擊。
出現這種不合常理的情況,也就是說,徐文儀身上,肯定有足夠的利益,驅使他們這麼做。
而且,這次劉香動了這麼大陣仗,又是聯合那些韃子,又是找‘倭寇’,也許就是日本的正規軍幫忙,而且他的基本盤又在福建廣東一帶,到登州的距離並不近,所以所動用的成本絕對不少。
如果只是單純的搶劫,根本沒必要到山東來,浙江和南直隸明顯近便得多,難度也小得多,也就是說,除了搶劫之外,登州有着足夠大的利益,值得他這麼做。
孔有德不能確定,劉香的目的是不是徐文儀,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圖謀,不過肯定跟徐文儀脫不開干係。
不過,這些都不是現在操心的,都得等打完再說。
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四艘海盜船,全部消滅乾淨,儘可能多抓一點俘虜,然後審訊他們的目的。
看到與威海號只有一里多點的距離,靖海號也已經靠了上來,孔有德果斷的下令道“傳我命令,全體轉向東北!排成一條線!”
於是,在令旗的指揮下,三艘戰船很快就動了起來,紛紛開始轉向,都把側面的炮口,對準了追上來的海盜船。
“轟轟轟!”就爲之後,三艘船紛紛開始朝着海盜船開火。
由於每一側只動用了兩門炮,所以火力並不密集,彈丸不斷地飛向敵船。
很可惜,隔着兩裡多點的距離,準頭相當差,甚至還打不到敵人戰船的距離,炮彈就無力的落入了水中。
這一幕,讓對面的海盜船上傳來了一陣鬨笑聲,他們在嘲笑天策軍水師太差勁,隔這麼遠就開火,簡直就是在浪費火藥和炮彈。
最前面的那艘海盜船上,一個一圈絡腮鬍的大漢,正注視着天策軍的情況。
正如孔有德所料,這些海盜就是劉香的部下,帶頭的正是這個大漢,名字叫做朱大長。
剛剛遇到威海號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慌亂的,因爲對於蓋倫船,他太瞭解了。
劉香集團早就投靠了紅毛夷(荷蘭人),而紅毛夷使用的主力戰艦,就是這種蓋倫船,所搭載主力火炮就是‘紅夷大炮’,這也是紅夷大炮名稱的由來。
而且劉香也從他們手裡面買了幾艘,不過都是中小型號的,大號的人家不賣。
作爲劉香的得力干將,朱大長親自上過這種蓋倫船,而且這次他們來的時候,還帶了一艘,對於蓋倫船的性能還是很瞭解的,遠勝過他手頭的這幾艘船。
所以遇到威海號的時候,他其實很想撤退的,他帶來的四艘船可沒有帶那種三四千斤甚至更重的重炮,最大也不多時千斤佛郎機,如果敵船全部裝載的都是紅衣大炮,他們這四艘船根本不夠看的。
但想到自己這次的任務,決定先試探一下,畢竟敵人只有一艘船,他們卻有四艘,未必不能一戰,而且大明的北方紅衣大炮並不多,說不定這艘船的火力沒那麼強悍。
而且這艘蓋倫船相當漂亮,看樣子才下水沒多久的樣子,如果能把這艘蓋倫船搶過來,必定是大功一件,而且拿來當旗艦肯定很不錯。
於是他就下令繼續前進,同時密切注意敵人的動靜,一旦發現紅衣大炮或者其他情況,準備掉頭就跑。
結果等到正式接戰的時候,發現敵人也只是佛郎機,而且數量也不多,只有區區六門,他頓時就安心了下來。
他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通過觀察發現,敵人的水手和炮手都不順聯,雖然各項操作都做的有板有眼,但明顯只是訓練出來的,沒有經過多少磨鍊,作爲老行家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隨後,威海號的行動也如同他預測的一般,打了兩輪就開始轉向,要逃跑的樣子。
而且那些水手很笨拙,完全沒能將蓋倫船的高航速發揮出來,差不多跟他們一樣的速度,朝着來時的方向逃竄,他自然也是率軍窮追不捨。
雖然接下來有接連看到兩艘蓋倫船,但他仍舊沒有放棄,他有自信將這三艘蓋倫船擊敗,如果能夠全部俘虜,那就更好了。
到時候,有幾個還有些猶豫的行動,也能夠投入實施了。
果然,另外兩艘蓋倫船的表現,依舊和第一艘一樣糟糕,不但火炮更爲稀少,而且還沒有進入火炮的射程就開火,完全就是一副新手的樣子。
在結合這些嶄新的戰船判斷,他估計這些船應該是才下水不久,而且船員也沒有多少經驗,所以纔會頻頻出錯,這樣更好,他更有信心將這三艘船給俘獲了。
“傳令下去,都給我狠狠地打!俘獲一艘船,全體每人賞銀五兩!”朱大長惡狠狠的說道。
聽到自家頭領剛開戰就懸賞,海盜們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原本有些慵懶的態度一掃而空,紛紛開始勤奮幹活,操船的操船,控帆的控帆,開炮的開炮,忙的不亦樂乎。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很快,四艘海盜船靠近到了一里多的位置,而且轉變方向,和三艘蓋倫船的方向保持一致,並且把所有的火炮都調集到了左舷,朝着天策軍開火。
不得不說,這些海盜畢竟是經驗豐富,各項操作都很不錯,至少比徐文儀描述的,當時率軍攻打水城的尚可喜部水師要強。
孔有德這邊,自然不可能白白捱打,三艘蓋倫船一起,朝着敵人的戰船開火,不過速度並不快,彷彿都很慌亂一般,準頭也不怎麼樣。
這些慌亂並不是僞裝出來的,而是真的存在,確實有不少人都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