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對方的紅衣大炮明顯要少很多，只有四五門的樣子，加起來也就十幾顆實心炮彈。
如果有哪一艘船被命中，並不是對方打的有多準，而是自己太倒黴了。
耿仲明和尚可喜的心思是一樣，完全就是碰運氣，萬一能在正式接戰之前，打中敵人一兩艘船，必定能夠鼓舞士氣，讓對方心生恐懼，有利於接下來的作戰。
而這個時候，明軍水師之中，一個俊秀的青年人，正也冷冷的看着前方，雖然看着年紀不是很大，但在這樣的戰場上，顯得格外的沉穩，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
此人正是尚可喜，這一支明軍水師的領導者。
在他看來，這耿仲明就是不自量力，竟然敢正面迎戰，你這是找死行爲，既然這麼相死，那我就成全你。
說起來，尚可喜對耿仲明還算是比較瞭解的，當初他剛來到東江鎮尋找父親的時候，耿仲明就已經是遊擊將軍了，比他父親還要高一個級別，自己當時還曾在他麾下效力過一段時日。
耿仲明打仗確實有兩手，不僅驍勇善戰，而且在毛文龍軍中還以狡猾多智聞名，經常能想出一些好辦法，來對付韃子。
後來追隨原登萊巡撫孫元化之後，也被調派爲巡撫標營參將，深受器重。
只不過，即使受到如此厚待，他居然還鼓動弟弟耿仲裕發動兵變，囚禁總兵大人，甚至最後他本人與孔有德同流合污，打開城門致使登州失陷。
這樣背叛朝廷的人，真的是死不足惜。
你耿仲明在陸地上打仗確實還行，甚至能在韃子手上過幾招，但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你就是沒了牙齒和爪子的老虎，量你再怎麼撲騰，也沒什麼用。
別看你有七十多艘戰船，有數量衆多的火炮，但海戰可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真以爲有幾條船，你就能在海上稱雄？
就讓我來教訓教訓，你這個背叛大明的反賊吧！
“傳令下去，全體轉向南，所有火炮調轉到右舷！”
“都給我瞄準了打，幹掉這些反賊，賞賜少不了你們的！”尚可喜淡淡的說道。
很快，尚可喜命令就被通過各種途徑，傳達了下去，而負責這些具體安排的，卻是登州水師參將孫輝。
說起來，這孫輝和尚可喜都是參將，理論上來說不存在誰指揮誰，但現在的的情況確是，兩人的地位卻截然不同，這個時候，孫輝差不多淪爲尚可喜的下手了，不過他也沒什麼辦法，只得接受這樣的事實。
畢竟現在他們還需要依仗東江鎮存活，自家的港口登州水城丟了，頂頭上司張可大也被叛軍殺了，沒什麼可以依靠的。
無論是要補充人員，物資，還是糧餉，都需要黃龍點頭才行，誰讓這是人家的地盤，自己是寄人籬下呢？
而尚可喜則截然不同，他現在是黃龍的得力愛將，半年前還救過黃龍一命，權勢自然很大，所以無論是水師調動，還是戰鬥指揮，都是由尚可喜來負責，他只有執行命令的份。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雖然船隊在轉向，但雙方之間的炮戰卻並沒有停止，隨着一陣陣火光閃耀，一聲聲巨響傳來，一枚枚彈丸被噴射出去，落入敵軍船隊之中。
雖然雙方打得很熱鬧，但第二輪炮擊的效果還是爲零，炮彈飛過海面之後，基本上都落在了對方的戰船附近，砸起一片水花，除了些許海水被濺射到船上之外，幾乎沒什麼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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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距離在不斷地拉近，而耿仲明看到明軍船隊開始轉向，也做出了轉向的命令，否則以船隊的頭對着敵人的側面，完全是取死之道。
他雖然不精通海戰，但這一點道理還是懂的，就像陸地上面的野戰，火銃兵都是擺成寬大的正面隊形，以最強大的火力設計敵人，若是另一邊擺成縱隊，後面的火力就沒法使用，就會被對方壓着打。
“轟轟轟……”
“轟轟轟……”
雙方的第三輪炮擊開始，依舊是隻有紅衣大炮開火，佛郎機的射程根本不夠，更別提那些火銃和虎蹲炮之類的了。
興許是距離更近的原因，亦或者是開炮的紅衣大炮增多的緣故，這次雙方都了戰果。
明軍的一艘三號福船被擊中，飛濺的木屑砸傷了旁邊好幾個明軍士兵，不過這樣程度的炮擊，對於三號福船來說，並不算致命的損傷，儘管船上產生了一陣騷亂，但很快就被平息了。
而耿仲明這邊的損失，則要大一些，明軍打出炮彈中，其中有兩枚命中了同一艘船，而且是最小的四號福船，人員損失倒不大，但命中位置太關鍵了，兩枚都在水線的部位。
兩枚炮彈攜帶者巨大的動能，直接在船身上砸開了一個大窟窿，還會瞬間涌入了船上，士兵們和水手們甚至還來不及堵住窟窿，涌入的海水就淹沒了半個身子。
站船上的士兵，大多不熟悉水性，還有些人上了船就嘔吐，行動能力低了很多，以至於這個窟窿沒有及時被堵住，涌入的海水讓船體是去平衡，開始漸漸的傾斜。
這個時候，負責這艘戰船的百總，果斷的下達了棄船逃生的命令，但即使如此，最終獲救的人也沒有多少。
這艘船上的近百人，除了水手和少數幾個士兵，幾乎沒有會水的，有些人直接就隨着戰船，沉入了海底，有些勉強找出一個木桶或者木板飄着，等待友軍的救援。
但現在是交戰時刻，雙方的戰船速度並不慢，想要救起這些落水的士兵，難度並不小。
“救命啊！”
“救命！”
“咕嘟咕嘟……”
那艘四號福船沉沒的位置，就在旗艦的前進方向上，耿仲明甚至能聽到一個落水士兵喊救命的聲音，但這名士兵，並沒能堅持到救援的到來，就失去了最後的力氣，沉入了海里。
這艘戰船的沉沒，讓所有軍官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層陰影，這纔開戰沒多久，己方就損失了和一條船，上面的八十多名士兵和水手，最終得救的只有十幾人。
死傷這些人對他們沒什麼，大部分都是經歷過大陣仗，讓他們憂心的，主要是源於對海戰的不瞭解，還有很多人都和溺亡的士兵一樣，不會水。
若是在陸地上，打了敗仗還有機會逃走，這海里面打仗，戰船一旦沉了，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既然已經開戰了，就只能聽着頭皮繼續打下去，好在他手底下有一票還算得力的將領，比如徐德功，陳紹宗，宋國輔等等，有他們坐鎮各方指揮，耿仲明還是很放心的。
很快，雙方的船隊接近到了一里的距離，但航行的方向完全是反過來的，明軍水師在朝着南邊前進，而耿仲明則率領船隊，朝着北方前進，只有這樣，才能夠更方便的戰鬥。
“傳令下去，各船自由開炮！”
“都給我狠狠打，幹掉一艘敵人的戰船，立功的戰船賞銀三千兩！”
“只要打的好，本總兵重重有賞！”
耿仲明大聲喝道，王子登等人，也不斷地將他的命令傳達下去，炮手們也都鉚足了勁，操縱着佛郎機和紅衣大炮開火射擊。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不足一里的距離，已經到達了佛郎機的有效射程，雙方戰船上的佛郎機，紛紛發出了怒吼聲，兩邊的佛郎機數量加起來有一百餘門，只看到漫天的彈丸在飛翔。
就像前面幾輪紅衣大炮的炮擊一樣，這些炮彈，也大多都落在水裡，砸起一片水花，不過在如此龐大的基數之下，仍舊有少量的炮彈命中目標
“大人，敵軍的火炮數量，比咱們要多啊！”
尚可喜旁邊，一個名叫張建白的把總，低聲說道。
尚可喜也發現了這種問題，但他沒有絲毫的擔心，仍舊是信心滿滿的說道“按照原計劃行事，今天我要把他們全部留在這！讓他們知道，背叛朝廷的下場！”
隨着戰鬥的推進，明軍方面的戰鬥素養，就體現出來了，基本上都是三四條船一起，集中攻擊其中一條敵船。
就比如尚可喜所在的一號福船，還有旁邊的兩艘一艘福船，都將目標選定爲耿仲明所在的期間，紅衣大炮那巨大的響聲，持續不斷地在海面上響起，一枚枚彈丸朝着耿仲明的旗艦飛去。
五門紅衣大炮，在加上十八門佛郎機的齊射火力，還是非常強大的，彈丸落在睡眠，砸起一片片浪花。
也不知道是有佛祖保佑，還是明軍的運氣太差，兩輪排擠下來，耿仲明的旗艦居然完好無損，倒是明軍的一艘一號福船，被命中了一發，損失了十來個人，但對船體沒有致命的損傷。
“轟轟轟……”
“轟轟轟……”
“轟轟轟……”
但隨着戰局的繼續推進，耿仲明這邊的情況就不容樂觀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還算平穩的海面，浪居然越來越大，使得耿仲明這邊炮兵的準頭，開始迅速的下降。
之前的海面一直比較平穩，也幾乎沒有什麼風，雖然有些顛簸，但和陸地上開炮的區別還不算很大，炮兵們稍微適應之後，還能應對自如的開炮。
但現在整艘戰船都在隨着海浪的起伏晃動，他們根本沒法安心瞄準，準頭是一降再降。
反觀明軍那邊，畢竟他們是正規水師，不像耿仲明這邊，絕大部分都是旱鴨子，他們已經習慣了在海浪的顛簸中作戰，雖然海浪對他們也有些影響，但並不是很大。
不過現在雙方的損失都不大，而且耿仲明這邊，還是佔據着優勢的，他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突然之間，耿仲明感覺背後發涼，本能的低下了頭。
作爲打了一個十多年仗的人，他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還是有一些的，儘管不清楚倒地是怎麼回事，但這個感覺一向很準，多次在戰場上救下自己命。於是他下意識的將身體壓低，將頭降低到船舷下面。
“嘭！”“嘭！”
片刻功夫，兩聲沉悶的聲音傳來，同時他感覺腳下一震，剎那間，他感覺後腦勺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震得他有些頭疼。
等到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他才發現，身邊的親兵已經倒下了兩個，一個直接半截身子沒了，另外一個肚子上插着一根木頭，向後看去，身後的船艙已經被打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甲板上一片碎屑。
很顯然，剛纔又一枚炮彈，先是從親兵身體中穿過，然後擊中了船上的外殼，飛濺的木頭將另外一名親兵穿透，而剛纔自己腦袋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應該就是一塊木屑。
如果不是佩戴者頭盔，或者是這塊木屑並不大，可能他就不會繼續安然的站在這裡了，當然，他及時作出規避動作，也有一定的效果。
在他慶幸的時候，王子登來報，說下面的船艙被一枚炮彈擊中，而且三名士兵當場陣亡，另有幾人手上。
耿仲明的心頓時被提了起來，急忙問道“有沒有進水？”
他最擔心的就是船艙進水，如果補救不及時，很可能就像最開始那艘四號福船一樣，漏水沉沒。
“大人，敵軍炮彈擊中的位置，是在水線之上，所以並沒有漏水！”
“那就好！”耿仲明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些。
不過他並沒有進船樓躲避，這炮彈的威力他也看到了，只要被擊中，無論躲在哪都是沒用的。
雖然耿仲明鎮定了下來，但地下的士兵們，卻有些慌亂了，本身就不熟悉海戰，現在又差點死在敵人的炮擊上面，不少人都產生了擔憂的情緒，直接表現在了臉上。
“不要驚慌！”
“繼續開火，這只是敵人一時運氣好罷了！”
“都回到各自崗位上，打完這一仗，所有人都有賞賜！”
“趕走亂跑亂竄，造謠生事者，立斬不饒！”
發現軍心有些不穩，耿仲明連忙喝令道，並且派出幾個親兵，在整艘站船上巡邏，這個時候如果不穩住軍心，勝算只會越來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