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西門。
按照孫元化的命令,張燾正在派人,將城外的‘潰兵’一個一個的吊上來,安排人手篩查。
這些事情,當然不可能張燾自己來完成,他手下六千多人,不可能每一個都認識,認識一些主要將領即可,哪怕是百總,他都認不全,何況這些大頭兵。
隨着前面的人都被吊上去了,假扮成‘潰兵’的白沐霖,不由得一陣緊張。
雖然之前分析過,這次謀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這些兵丁行事的方法,他都看在眼裡,真的是殺人不眨眼,一旦出現什麼紕漏,很可能直接被一刀砍了,他能不緊張麼。
而且他們現在是在城牆下面,放他們通過護城河之後,吊橋又被升起來了,就算是想逃跑都沒機會了。
城下也看不到城牆上面的情況,前面上去的士兵,情況怎麼樣了,他也不清楚,心理是七上八下。
很快,輪到他了,跟他一起上去的,還有孔有德的兩個親兵。
明面上說的是爲了保護他。但白沐霖不是傻子,知道這是爲了監視他,一旦他有什麼不正常的舉動,比如嚮明軍告密,直接動手將其斬殺。
出發之前,爲了能順利混進去,白沐霖換上了潰軍的衣服,而且特意在臉上弄了些泥土,血跡,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潰兵一樣。
但很快,吊籃被拉到了城牆之上,城牆上面站着兩百多個兵丁,除開三十多個和白沐霖一樣的‘潰兵’,其他的都是張燾逃回來的人馬。
他們已經洗漱乾淨了,所以相當好辨認,從吊籃上下來,前面就是一個低級軍官,拿着一個本子問道“姓名,籍貫,那部分的?”
王梓霖頓時冷汗都下來了,自己一口北直隸的口音,無論是跟山東口音,還是遼東口音,都有極大的區別,這一開口,指定要露餡啊。
就在他糾結怎麼辦的時候,旁邊的一個親兵站了出來,說道“大人,我們三個是兄弟,都是蓋州衛人,我叫張朝福,這是我弟弟張朝富,這是我弟弟張朝貴,我們之前都是千總劉福通的手下。”
那軍官瞅了瞅三人,疑惑道“你跟張朝富是兄弟我還是能看出來,他跟你們一點都不像,你們莫不是想蒙我不成?”
“大人,是這樣的,我這三弟是我後孃生的,也就是我父親的小妾生的,所以跟我們長的不太像,我們好不容易從叛軍手裡死裡逃生,您總不能讓我們回去送死吧。”
張朝福趕忙說道,然後從衣服裡掏出了一錠銀子,塞到了這個軍官手裡“大人,這大冷的天,您還要忙這些,凍着了可不好,這是兄弟我的一點心意,您哪去買點酒暖暖身子也好啊。”
在軍官的示意下,旁邊的士兵走上前去,對三人搜身起來,檢查他們身上有無兵刃和信件之類的,還有沒有其他的銀兩。
那軍官掂量着手裡的銀子,沉甸甸的,估摸着差不多有十兩的樣子,而且他們身上也沒有搜出多餘的銀兩,很是滿意“看在你們這麼會做人的份上,我也不跟你們計較,去那邊候着吧,記住,千萬別亂跑,到時候被當成奸細打死可別怪我沒提醒。”
白沐霖被嚇得除了一身冷汗,還好張朝福機靈,不然可能就要露餡了,走過來之後,他也很識趣沒有出聲,跟着張朝福和張朝富兩人,來到了‘潰兵’集中的地方。
很快,湊齊了五十人,在趙濤的命令下,他們被人帶去登州城東北的兵營。
到達兵營後,這五十人就被分開安置起來了,十人一個小隊,安置在一個軍帳之中。
白沐霖在營帳中無所事事,就在心中練習如何說服耿仲明,慢慢地,夜幕降臨,登州城內外都安靜下來了,雙方都沒有在冰寒的冬夜去騷擾對方,
根據孫元化的命令,登州城內早已戒嚴,全城黑漆漆一片,只剩下巡夜哨卒的燈籠在各處街道移動,除此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閒人。
此時,三人從營帳中鬼鬼祟祟走出來,守門的兵丁正要喝問,張朝福就將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塞到了他手上,然後說道“這個大哥,我們兄弟三人今日難得逃得性命,怕老母親在家擔心,想要回家去看看,還望大哥通融一番。”
守門的兵丁也發現了手中的東西,是一錠差不多十兩的銀子,頓時喜上眉梢,雖然明面上他一個月能拿到一兩半銀子,但是發到手裡連一兩都沒有,這一錠銀子差不多是他一年多的餉銀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既然拿了人家的銀子,不幫人辦事就不地道了,反正他們就三個人,也出不了事情,於是說道“看在你們一片孝心的份上,你們快去快回,只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超過時間還沒回來,我就把你們當奸細上報了。”
張朝福連忙感謝道“多謝大哥通融,小弟一定記得大哥的恩情。”
隨後,三人離開了軍營,朝着耿仲明的府邸前進,兩名親兵也都在登州生活了一年多,對登州城地形已經銘記於心了,沿途的路線選擇都是小道,儘量避開巡邏的兵卒。
白沐霖對剛纔的事情很是疑惑,不是那看門的兵丁爲何放他們出來,而是張朝福的銀子哪來的。
城牆上的時候,白沐霖可是有深切的體會,搜查的兵丁搜的那是真的仔細,嘴裡,耳朵裡,甚至連胯下都沒放過。
不光是他們,每一個被吊上來的士兵都一樣,白沐霖疑惑地問道“張大哥,我有個疑問,您剛纔的銀子是怎麼帶進來的?”
張朝福略得意的說道“這可是門技術活,一般人可做不來,說出來你也不會。
你仔細想想,你身上除了衣物,口鼻,耳朵可以放東西,還有沒有其他地方能塞進東西的?”
白沐霖仔細思索了一番,從頭到腳的考慮,總算是發現了一個可以藏東西的地方,想一想都不寒而慄,而且替那個守門的兵丁感到噁心。
那麼大個銀子,比雞蛋還大,還不是光滑的,塞進去,受得了嗎?
他是由衷的佩服張朝福,這門技術,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