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名阿哈勇敢的衝在前頭,把那攻城梯橫壕溝上。有揹負着木板的阿哈連忙解開繩索,冒炮火,爬行着在攻城梯上鋪墊起來。
偶然有的倒黴蛋被擊中,立刻慘叫一聲,從攻城梯上翻到壕溝中。壕溝不算太深,不過是七八尺,但下方扎滿竹籤和種着荊棘。人落在裡面,只能夠在一聲聲的慘叫聲中慢慢流進鮮血而死。
哪怕是如此,後面推着獨輪車的阿哈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們只能夠一咬牙,小步跑推着獨輪車迅速前進,準備把車上的沙石泥土填埋在壕溝當中。
“命令佛朗機炮急射!”唐繼光冷靜的下令應對。
東江鎮現在準備了三種佛朗機炮,一種是千斤的要塞級佛朗機炮,不過這種炮已經不是子母炮,而是前膛炮。子母炮則是明軍制式的一二號佛朗機炮,炮彈分別爲一斤和十兩重。
這兩種火炮威力有限,但射速快,最快射速可以達到一分鐘六發,用生鐵鑄造的炮彈,更是比較容易碎裂,形成弱化開花彈的效果。
特別是破虜堡靠近城牆的土地,唐繼光都下令讓難民翻開一層泥土,鋪墊上碎石沙礫,再用重物夯實,土地硬邦邦的。一來是好讓炮彈發揮威力,二來也是防備建奴挖城牆根位置填埋火藥。建奴的楯車就是這個效用,到了城牆下,一方面讓士兵蜂擁而上攻打城牆,另外一方面還讓人挖城牆。
對城牆的進攻如果順利。引爆火藥自然就免了。如果不順利,就順勢引爆火藥。這計策端是叫人噁心和無奈。當初葉赫部就是在這種方法下淪陷的。
幸好唐繼光的破虜堡西門裝備上二十門的佛郎機火炮,火炮急促射擊。一枚枚鐵球落在壕溝附近,因爲距離太近了。使得準確率大幅度提高。鐵球落在土地上,迅速再次彈起,往往造成附近五六名阿哈受傷。
有的甚至被鐵球貫穿了腹部,整個人生不如死的癱倒在地上,苦苦掙扎呻吟。
面對如此嚴峻的情況,阿哈並沒有退縮。並非是他們勇敢,甘心當漢奸。而是後面統兵的甲喇額真異常鐵血,退後一步就死。除非把泥土都傾灑在壕溝中。否則不許退卻。
搏一搏也許能夠活下來,但退後一定死。阿哈的選擇毫無意外了,這使得阿哈看上去彷彿前赴後繼一般。
有的阿哈已經跨過臨時用攻城梯搭建的木橋,把攻城梯架在城頭上。
那攻城梯剛剛架設好。城頭上的民夫立刻砸下石塊。在地球自身重力作用下,石塊殺傷力非常大,立刻把來不及撤退的阿哈砸的頭破血流。
楯車上的建奴弓箭手也不甘示弱,立刻把一部分弓箭傾灑在民夫身上。一名民夫剛剛高舉雙手,脫着石塊。還沒有來得及砸下石頭,一根箭矢已經扎入他胸口。
民夫痛苦的咆哮一聲,身體搖晃幾下,咬牙運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把石塊砸出去。慣性使得那民夫連人都從城頭上墜下。
唐繼光臉色異常凝重。揮了揮手,道:“虎蹲炮!”
旗令官冒險站在高處。揮動紅旗,傳達出旗號。只是那旗令官太耀目了。雖然他已經有些防備,但還是七八支箭矢射向他。兩支箭矢貫穿了旗令官的臉頰,三支扎入旗令官的身體內,還有兩支箭矢射空了。
旗令官知道自己不能夠倒,自己倒了沒有關係,但軍心恐怕會亂。
唐繼光也禁不住臉色大變,連忙讓尚可喜等一衆親兵把那旗令官放下來,讓尚可喜代爲拿着令旗。
“軍門……”旗令官一邊吐着血泡,一邊彷彿無意識的喃喃道。
“本官在這裡!你別說那麼多話了!等着,醫官很快就會來的了!東江鎮還需要你!”唐繼光心中禁不住一酸,喉嚨裡彷彿卡着魚骨頭,咽不下去。
“末將……末將沒有給東江鎮丟臉啊!也沒有給軍門丟臉啊!”旗令官微笑着,鮮血止不住的從嘴角出冒出來。恐怕是肺出血,在這個內科落後的年代,這傷算是半隻腳落到鬼門關裡頭。
“沒有!你乾的很好!”唐繼光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在外面民夫已經擡着擔架衝過來,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大夫衝唐繼光喊了一聲失禮,連忙把旗令官擡到擔架上。
唐繼光站起來,目光比之之前更加凌厲了。
只見城牆垛口處,十多名炮手已經把虎蹲炮安放在沙包疊成的炮臺上。
“放!”一臉硝煙的陸若漢臉色堅毅的大吼一聲,再無平日傳教士的風度。
“轟!轟!”
火炮聲大作,一團團鉛彈鐵砂如同沙塵暴一般飛灑而出。
在楯車除的建奴弓箭手立時人人臉色大變,忙不迭的躲在楯車木板後。只是這目標先前已經經歷過了多次火銃鉛彈的摧殘,現在防禦力已經大不如以前。更重要的是,一虎蹲炮填裝的鉛彈、鐵砂不下五百顆,那噴發的情景,那叫一個壯觀。
“噗!噗!”的鉛彈落在棉被、木板上的沉悶聲大作。不時有一名建奴弓箭手慘叫一聲,那估計是鉛彈、鐵砂穿透了木板。
“轟!”一枚火炮發射的實心彈落在楯車上方,那叫一個摧枯拉朽。十多名弓箭手怪叫着騰空而起,摔到地上就算不死,一個傷殘也是少不了的。
在後方觀察戰況的努爾哈赤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難看了。
額爾德尼猶豫了半響,問道:“大汗,這……要不要先退下來休整一番啊?”
努爾哈赤恨恨的瞪了額爾德尼一眼,額爾德尼登時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努爾哈赤咬牙切齒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怎麼可能退卻呢?來人!”
“奴才在!”一名親兵一個箭步走上努爾哈赤跟前,畢恭畢敬的低着頭。
“下令阿山帶他本部的兩個牛錄上前騎射支援!”努爾哈赤黑着臉吩咐道。
“喳!”那親兵應諾一聲,迅速跑到戰馬邊上,利落的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沒有多長時間,就從後金軍陣中飛奔出一隊騎兵,人人身披輕甲,手拿複合弓。建奴的科技雖然落後,但弓箭水平卻一點也不低,甚至比明軍還要高超。
建奴的弓箭並非是弧形的,而是‘弓’字形的複合弓,這使得弓身長度雖然不過是八九十釐米,但藉着馬力拋射,有效射程可以達到六十步!換算成米,幾乎相當於現代一百米的距離。
這些弓騎兵出馬後,並沒有參合到戰況最激烈的城門處,那裡炮彈和楯車的殘骸太多了,這很影響弓騎兵的拋射。弓騎兵在阿山的帶領下,到西門兩側,靠近邊角的塔樓處拋射。
這些塔樓都放置着十二磅的寇菲林長炮。長炮雖然射程遠,但最短距離射程卻不遠,只能夠覆蓋在半里外,進入半里範圍,他們就只能夠乾瞪眼了。這些弓騎兵就是欺負寇菲林長炮這些特點,一個個從塔樓網口出拋射箭矢進去。
雖然命中率很低,但很影響炮手狀態。畢竟炮手不比步兵,步兵講究血氣,或者說傻大膽,敢衝鋒在前面。但炮手則講究聰明伶俐,說白了可以稱之爲狡猾,如此來纔好學習一些技術。如此一來,他們的勇氣自然要差一些了。
哪怕沒有死傷,在操作火炮的時候,心中難免會有所顧忌。如此一來,就一心二用,那炮擊效果可想而知了。同時偶然也有人受傷,甚至有一名炮手倒黴的被一支箭矢奪的一聲,扎入眼眶中,人倒在地上掙扎幾圈,便死的不能夠再死了。這就更加叫其餘炮手心中籠罩上一層死亡陰霾,心中更多了幾分顧忌,不僅僅是炮擊效果,就連填裝速度也慢了下來。
孫元化也無奈,他到底是文人出身,如果是武將,說不定會用鐵血手段壓下士兵對建奴弓騎兵的恐懼。孫元化只能夠派人向唐繼光求援,唐繼光也無奈,他雖然知道應該用鐵血手段鎮壓,只是現在已經晚了。唐繼光不得不從緊湊的兵力中抽調一百名火銃兵,分別派駐在兩側塔樓處。
“砰!”一聲巨響,一楯車靠近了城牆,把楯車上的踏板放下。這就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緊接着十多座楯車先後靠近城牆,踏板放下。
楯車上方的建奴弓箭手告訴了其他人,他們可不僅僅只會遠遠放箭的。
“衝啊!殺啊!”建奴弓箭手把一小部分弓箭手繼續用弓箭,不過更多的是掩護,而非射殺。大部分的弓箭手則是果斷的把大弓拋下,拔出掛在腰間的長刀,利索的待上頭盔,拿起盾牌,咆哮着衝上踏板。
東江軍也並非毫無準備的,每座踏板前都有十多名火銃兵準備就緒。
從建奴弓箭手處可以看得出,大部分火銃兵臉色都繃緊,緊張得汗水流在臉頰、眼睛處,都不敢擡手擦抹一下。這叫建奴弓箭手更加囂張,怪叫着壯自己膽氣,更是想嚇得東江軍的火銃兵手足無措,如果能夠讓東江軍提前扣動扳機,射空自己,那就更加好了!
東江軍雖然多新兵,但唐繼光麾下的東江軍,灌注了鐵血般的軍魂。骨子裡面已經融入付出命令的天性,沒有命令,沒有士兵敢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