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過擔心！”唐繼光安慰道。
話雖如此，但吳十畝的臉還是繃緊，他能夠不擔心嗎？
明軍陣中充滿悲壯的氣氛，所有軍士都知道迎接他們的是什麼，但他們別無選擇。浮橋雖然看上去很寬，但對於要快速渡過近萬大軍，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最少需要一個時辰的事情，須知浮橋上可不能夠密密麻麻的過人，要不然很容易導致浮橋斷裂。只能夠一批踏上陸地了，另外一批才能夠走上浮橋。
這段時間早就足夠八旗軍殺上好幾個來回了。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算是骨氣，還是愚蠢呢？
唐繼光看着天空，心中對此不知道作出如何答案。
同在一片天空下，八旗軍密密麻麻的匯聚在一起，如同黑壓壓的紅潮。打磨的光亮的盔甲，反射出點點光芒，如何黑夜中的星光。
“這是值得尊敬的敵人！”代善騎在馬背上，安撫着戰意盈盈的坐騎，看着對面，感慨道。
“大貝勒，要不要我讓下面的兒郎儘量俘虜對面的明軍統帥？這等將才，爲我大金所用那該多好啊！”完顏葉臣問道。雖然還是敵人，但現在完顏葉臣也禁不住對敵人產生了幾分敬佩，明狗也變爲明軍了。
“不需要了！”代善搖了搖頭。“戰死對於對面的統帥而言，是更好的事情。”
完顏葉臣稍微思索一番，便明白過來。對方到了這個地步。依舊死戰不退，顯然是一個對於大明忠心耿耿而又不害怕死亡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投降大金呢？至於色.誘，看了看戚金那七老八十的樣子。恐怕早斷了這方面的思想了。
完顏葉臣心中禁不住暗暗嘆了口氣，可惜啊！
女真人爲明軍感到可惜，但漢人卻對此意氣風發，這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啊！
此人被是別人，正是李永芳是也！一手按着寶劍，趾高氣揚的走到火炮陣前，叉着腰，觀看一番後。昂然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回將軍的話！現在就在放炮彈，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可以準備好了！”一名炮手一陣小步跑過來，諂媚着說道。
“嗯。很好！”李永芳點了點頭，驕橫異常。漢人的謙虛沒有一分，反倒把滿意的驕橫學了個十足。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明軍還在做準備。唐繼光拿着一杆長槍，慢慢走到四門佛郎機銅炮陣地上。
何舉通看着一臉平靜的軍門。自己躁動的心也不由自主平靜了下來。
“離開這裡吧！帶着火炮！”唐繼光平靜的說道。
雖然唐繼光這裡也有火炮，但佛郎機銅炮屬於子母炮，射速快，但射程近。雖然理論上最遠可以射到二里去。但那完全是靠蒙。這一點從之前第一次炮轟就可以看得到了，上萬的八旗軍進攻。如此浩浩蕩蕩的，在約莫一里半的距離外。居然只有兩顆炮彈擊中敵人。
而現在敵人雖然在兩裡外射擊，但佛郎機銅炮也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敵人肆虐，而毫無辦法。這個距離，完全沒有準確度可言，砸中人完全是看運氣的。
何舉通自然知道這些了，但他還是一臉平靜的說道：“軍門麾下沒有貪生怕死的，一會兒建奴騎兵衝鋒的時候，有火炮射擊，大夥兒的壓力會輕一些的！”
唐繼光默然，過了半響，拍了拍何舉通的肩膀。唐繼光的眼睛有些溼潤，雖然這個國家有萬般不是的地方，但這個民族卻依舊擁有着讓人敬佩和羨慕的氣節。
唐繼光找到了秦邦屏，準備商量一下佈陣的事情。秦邦屏他正用着從河邊找來的一塊石頭磨刀，摩擦的聲音很刺耳。但秦邦屏似乎並沒有感覺，他很認真，很細心，彷彿撫摸情人的肌膚那樣。
“如果有機會出去，麻煩唐兄弟和某那不成器的兄弟說一聲，收斂一些脾氣！”秦邦屏冷不丁的說了一聲。
唐繼光默默的點了點頭，看向秦邦屏的目光很是複雜，一個交代自己士兵突圍的人。在剛纔對自己說的話裡面，卻充滿了死意，這是一個矛盾的漢子。
本來想說的話，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感覺似乎那都是廢話。將帥都如此了，還有什麼好改動的呢？
平靜總是短暫的，李永芳站在火炮前，猛的一揚手……
“轟！”
猛烈的炮聲驀然響起，如同驚雷一般。明軍只見到一陣陣白煙和火光，漆黑的鐵球高高揚起，拉出一道長長的黑色殘影，如同流星半在空中飛揚着。明軍騷動了，軍官如何壓制也壓不住。
八旗軍的火炮都是要塞炮，但看重量就知道了，唐繼光麾下的佛朗機炮只有三百斤重。而對面的則是八百斤，五百斤！光是炮彈就兩斤重了！
高速旋轉的鐵球在空中發出一陣陣尖嘯聲，刺痛了明軍的耳膜，也刺痛了明軍的勇氣。
五枚炮彈，最後有四枚落在明軍當中。不過其造成的破壞力，依舊驚人！皆因此時的明軍，陣型排列的太密集了！
其中兩枚從外圍落下，在土地上高高彈起，激起渾濁的水花和泥土。高速旋轉的炮彈旋即落在白桿兵的盾牌上，看似堅硬的木盾，一下子就碎了，木屑飛濺。那名白桿兵慘叫一聲，鐵球穿透了他的腹部，內臟飛灑而出。
那白桿兵慘叫聲剛剛響起，背後的白桿兵已經被鐵球貫穿身體，一直連殺五人後，鐵球還沒有算，落在地上立刻彈起來。幸虧現在的土地都比較泥濘，再次砸斷三名白桿兵的腿，鐵球依舊完全停止下來了。
相比起斷腿，看着那前面五名白桿兵腹部那巨大的傷口，深深的刺痛了所有人的心神。最慘的一人，鐵球從恥.骨靠上一點過去，身體幾乎斷爲兩截，只有左側絲絲肌肉還連接。看到這個情況，所有人心中都禁不住冒出兩個字——腰斬！
那白桿兵尤未死去，那發自內心的慘叫聲，如同一柄巨大的鐵錘那樣，狠狠的落在所有人的心頭上。刺痛了明軍士兵的心，打壓了明軍士兵的勇氣。
另外兩顆鐵球落在鳥銃兵、弓弩手那裡去，一路碾軋着。看着一地的狼藉，碎裂的鳥銃和蹶張弩混合着鮮血和肉碎，慘烈無比。看着這個情景，讓所有人發自內心深處的生出無力感。
慘叫聲，地獄般的戰場，不僅僅刺痛了士兵的心，還刺痛了戚金等將領的心。這些都是他們帶來的，特別是戚金，這些都是他以戚家軍的名氣招募來的，不少都是老戚家軍的子侄。
秦邦屏也好不到那裡去，白桿兵都是他的子弟兵。古人對於養育自己的土地有很深的感情，當初項羽爲什麼自刎？一方面固然是一連串的戰敗，但何嘗沒有他自刎之前說的原因在內呢？無顏見江東父老！
唐繼光有些明白，秦邦屏爲什麼選擇死戰了，他沒有面目回去見父老鄉親啊！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救人！”老將戚金第一次發怒了。
不過明軍軍中的醫士並不多，而且安排在軍中的醫士，大部分都是以照顧高級將領爲主的。即使是數十名傷兵，也登時忙壞了那些醫士。唐繼光苦笑一聲，這就是明軍的醫療環境了！如果多些醫士，何至於明軍精兵越打越少呢？
炮轟只是一輪，但並非是結束，而是後金軍的火炮都是前膛炮，射速比較慢，大概四十五秒纔可以一發，當射了五發後，還要灑水降溫，射速更是降低到約莫一分鐘一發的程度。
短暫的平靜，並沒有讓明軍的騷動緩和一些。反而讓明軍的士氣更加低落，現在明軍的感覺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眼睜睜的看着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炮轟他們。壓抑的氣氛，讓明軍將士的神經線彷彿弓弦一般繃緊。
唐繼光苦澀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明軍不是敗在不夠英勇上，不是敗在兵力上，甚至嚴格的來說，不是敗在八旗軍上，而是敗在那些上午還是明軍的炮兵手上！用的武器從火炮到炮彈火藥，甚至於洗刷炮膛殘留物的刷子，都是明國的。
有比這更值得叫人諷刺的嗎？
看到如此慘況，八旗軍都笑了，但不應該笑的人都笑了。聽着八旗軍炮兵陣地上那雷動的歡呼聲，唐繼光的拳頭攥緊了，指甲扎入肉中，鮮血滲透出來，一切都不能夠讓唐繼光察覺到。心中的痛，比肉體的痛更加厲害！
如果說那些炮手剛剛開始是逼不得已，那現在的歡呼聲呢？是女真人逼他們的嗎？也許他們不一定真的高興，也許是爲了討好女真人。
漢人！這是漢人嗎？ www▪ тt kǎn▪ ￠ ○
沒有人回答唐繼光發自內心的質問，迎接他的是第二輪炮火，這次八旗軍用的是開花彈了！之前之所以不用，是爲了調整射角。
面對尖嘯着的開花彈，唐繼光大吼道：“李永芳！狗漢奸！等着！我唐繼光不死，定然會斬了你的人頭！”
戚金看着唐繼光那挺拔的身影，眼中多了幾分欣慰。自己哪怕死了，大明也後繼有人啊！
周敦吉看着唐繼光的背影，心中暗暗慚愧，自己誤會了唐監軍啊！這是條漢子啊！
PS：昨天‘貓’壞了！鬱悶啊！晚上十點的時候壞，真是叫木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偏偏還的查資料，結果碼字不得不中段。
今天一大早起來，跑了好幾公里的路，這纔買到個新的。剛剛碼好字，抱歉啊！
這更是昨天的，今天的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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