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前進,馬上構築炮兵陣地!”
炮兵指揮官向吳勝敬了個軍禮,策馬回到自己的炮兵部隊中間,指揮大家構築炮位。明軍在距離清軍防線約一千米遠處停止前進,各炮營、炮連、炮排軍官通過對講機接到命令,開始迅速構築炮兵陣地。
程世傑拿着望遠鏡,看着對面的清軍軍陣,只見對面的清軍只見到處都是陷馬坑、柵欄、鹿砦,長達兩丈的拒馬槍一排排的架在那裡,在寒風中閃爍着寒光,讓人膽寒。
此外,不少營壘外圍還挖了很深的壕溝,壕溝後面就是木柵欄了,想必木柵欄後面就是大批弓弩手。
“他奶奶的腿!”
程世傑忿忿的道:“這狗日的,還真把我們寧海軍的壕溝戰術學了個十足,就差鐵絲網和地雷陣了,放棄騎兵優勢,結硬寨打呆仗麼?那你們也得守得住才行!”
周寧微微皺起眉頭道:“這建奴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沒開打,就擺出一副捱揍的架勢來了?”
程世傑淡淡地笑道:“這些營壘是用來消耗我們的炮火,抵擋我們的騎兵的,等我們的炮彈消耗得差不多了,騎兵傷亡慘重了,他們的主力就會從山崗上俯衝而下,將我們輾成肉醬!”
周寧呸了一聲:“想得倒挺美,不過也得先問問我們答不答應!”
吳勝看着那一地的陷馬坑,嘆了口氣道:“這些王八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猥瑣了?他這是在打仗嗎?純粹就是在噁心人!”
趙文才看着被挖得不成樣子的地面,也是搖頭:“地面給挖成這個鬼樣了,我們的騎兵可衝不動!想要攻擊建奴營壘,只怕得繞好幾里路了……我呸,真噁心!”
現在的天氣寒冷,雖然沒有冰凍,但是堅硬的地面倒適合騎兵衝鋒,只是若大的戰場上,足足方圓數十里,都是密密麻麻的陷馬坑,當然這些陷馬坑直徑碗口粗,垂直深約一尺半左右,一旦高速衝鋒的戰馬馬腿陷進去,肯定會折斷馬腿。
然而問題是,寧海軍的騎兵一直都是短板,只是在炮兵擊潰他們之後,騎兵纔會衝鋒,像他們這樣把整個戰場搞得到處都是陷馬坑,就算勝利,也無法用騎兵追擊,必須繞十數裡的路,有了繞路的功夫,建奴倒是可以從容撤退。
“稟告大帥,火炮準備完畢!”
程世傑淡淡的道:“開始吧,打個一刻鐘!”
各個炮位馬上就忙活開了,炮長用望遠鏡觀察目標,計算着各項數據,炮手們根據他的命令調整着火炮的角度。
這是一公里距離的直瞄射擊,難度很大,他們空有接近一戰水準的火炮,卻沒有相對應的炮兵知識,比如說彈道學什麼的他們是一竅不通,全憑經驗和一點在長期打炮中摸索出來的小竅門,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作好準備,對他們來說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豪格看着寧海軍炮兵陣地上的炮管在移動,作爲捱過很多次寧海軍炮擊的豪格馬上低聲道:“要開始了!”
“就知道用火炮欺負人!”
濟爾哈郎惡狠狠的道:“來吧!看是魚死還是網破!”
清軍衆將領神色肅然,凝視戰場不語。正如濟爾哈郎所說,隨着京城朝陽門炮擊事件爆發,清軍對京城百姓展開大屠殺,周邊百姓大多逃了,整個京城,除了投降他們的士紳官員,百姓寥寥無幾,清軍無法在這裡獲得足夠的人力物力,北京城是無法堅守的,今日一戰,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贏了他們就能毫不顧忌的一條南下,,如果輸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寧海軍的第八旅和近衛旅雖然共有兩個炮團,卻下轄十個炮營,相當於其他野戰部隊的兩個半炮團,這主要是近衛旅的炮兵團是加團包兵,十個炮兵營下轄共四十個炮兵連,等高每個炮兵營下轄兩個三寸炮連,一個火箭炮連一個四寸炮連。
哪個火箭炮彈只有六個連,然而每個連下轄四個排,每個排下轄八個發射組,共計一百一百九十二輛六聯裝火箭炮,一次性齊射就可以發射一千一百五十二枚火箭炮。
事實上,如果按照後世的規模,寧海軍的一個炮兵連,大抵相當後世一個炮兵營的規模,一個步兵旅相當於一個師的規模,這主要是因爲沒有足夠的軍官。
率先開火的是寧海軍的第208團和第200團的六個火箭炮連,共計一千一百五十二枚箭炮組成了這支可怕的遠程打擊兵團。
“轟轟轟轟……”
率先開火的是三寸炮,三個經驗最豐富的炮組同時開火,炮彈不出意外的打偏了,落在距離目標足有一百多米遠的地方。
炮長馬上修正,一炮一炮的校,終於,第四發炮彈成功的砸進了清軍營壘。緊接着就是天崩地裂,三百多門大炮同時開火,白色硝煙和桔紅色光焰噴薄而出,炮彈穿織成一片火幕呼嘯着劃過天空,狠狠砸向清軍營壘。
堅守在營壘內的清軍只覺得地面猛然一震,彷彿有一座火山在他們腳下轟然噴發,一切都在瞬間燃燒、破碎開來,很多人腳一軟坐到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炮彈砸落,桔紅色火球膨脹而出,泥水四濺,彈片橫飛,柵欄、鹿砦、拒馬槍、帳篷……這些都在火光一閃間破碎開來,被彈片掃到的清軍士兵軀體破裂,污血高速噴涌而出形成悽豔的血霧,慘叫聲此起彼伏,只是第一輪齊射就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第一輪炮擊產生的衝擊波尚未消散,第二輪炮火又砸了過來。新軍炮兵埋頭悶裝猛打,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能打中些什麼,事實上這麼遠的距離讓他們精確射擊摧毀什麼特定的目標也不現實,只要把炮彈砸到清軍營壘內就行了!
遭到炮擊的清軍營壘跟開了鍋似的,人喊馬嘶之聲幾乎壓倒了炮聲,泥濘的地面被生生打成了滾燙的泥漿,柵欄和鹿砦被炮擊引發的大火點燃,熊熊燃燒,哪怕是瀟瀟冷雨也無法澆熄大火。
隔了這麼遠,靠肉眼都能看到清軍的殘肢斷臂甚至軀體飛起老高,他們那恐怖的慘叫聲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正被人活生生開膛剖腹的野獸!
清軍擁有着二十多門剛剛從京城城牆上拆下下來的紅夷大炮,還有二三百門中小口徑的火炮,也有剛剛從槍炮局生產出來的火炮。
只是清軍的火炮無論是數量和質量,都與寧海軍不是一個規模和量級,特別是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從京城拉過來的火炮,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射,就被炸成零件狀態,清軍超過三分之二的火炮,在第一輪的炮擊中,就被炸得七零八落。
隨着半個時辰之後,擺在第一道和第三道防線的清軍,上萬的人馬,被得成已經七零八落,也幸虧他們在陣地上建立了穩定的防線,特別是大量的防炮洞,給清軍士兵極佳的保護。
“這是第幾輪炮擊了?”
程世傑看着清軍的防線,儘管壕溝戰術並不複雜,可是針對一戰時期的戰術,還是非常有效的,特別是清軍的陣地上,很多木材都是直接從百姓的房子上扒下來的房樑,上面蓋着層層的沙袋,面對三寸炮和火箭炮彈轟擊,可以保護大部分士兵不被炸死。
程世傑也在感嘆,雖然寧海軍火炮威力越來越多,可是清軍也在進步,如果他們還像當初在八里灣之戰那樣,直接列陣而戰,僅僅一刻鐘的炮擊,就可以讓清軍直接崩潰,可惜現在的清軍進步太快,他們發現原來這種工事可以保護他們的生命,他們慢慢習慣了在寧海軍炮擊下生存。
不習慣又能怎麼樣呢?
寧海軍的火炮威力太大,打得又準,如果不是躲在防炮洞裡,他們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這麼難打?”
周寧苦笑道:“比想象中的難打,這些工事雖然不是用鋼筋不泥築成的,卻使用了簡單的沙袋,沙袋上面覆蓋着厚土,聽說這些厚土足足有三尺厚……”
周寧和程世傑在頭疼清軍的工事難打,可是清軍同樣也在叫苦連天,濟爾哈郎弓馬嫺熟,也算是一員悍將。只是現在這位悍將眉頭擰成個大疙瘩,神情愁苦,像極了個莊稼被害蟲吃光了的農民伯伯。
濟爾哈郎朝着豪格苦笑道:“寧海軍就一個套路,用大炮不停地轟,他們的大炮打了這麼久,卻沒有停止的跡象,我們的將士不斷的傷亡,士氣越來越低,得想個法子,再這樣下去,將士們的士氣就要被打沒了.。”
“讓蒙古人衝一衝!”
豪格其實也沒有好的辦法,作爲最熟悉的老對手,只要敢進攻寧海軍準備好的防線,肯定沒有好下場。
隨着豪格一聲令下,蒙古騎兵六千餘人馬,馬上上馬,旗迎着寒風舒展開來,殺氣沖天!
“進攻!”
就在蒙古騎兵進入寧海軍陣前約四五百步的時候,寧海軍陣前響起了槍聲, “砰砰砰……”
寧海軍士兵毫不猶豫的用崇禎八年式栓動步槍朝着正在衝過來的蒙古騎兵發射子彈,這些寧海軍新兵第一輪排槍殺傷效果不佳,主要是他們的槍法太差,不過就算是瞎貓撞中死耗子,也可以給蒙古騎兵造成重大的傷亡。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子彈將蒙古騎兵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一大片。
看着蒙古進攻隊形已經亂了,豪格嘆了口氣道:“讓他們撤退吧!”
在豪格看來,蒙古大軍陣型已亂,再戰無益,還是先撤下來休整,就算讓他們繼續進攻,也只是送人頭,他可以不在乎蒙古人的性命,可問題是,相較而言,清軍的滿蒙人數太少了,近十萬京營加上京畿各地的降軍,現在清軍漢軍旗人數翻了三四倍,再這樣下去,滿蒙就更少了。
如果數量上發生根本性的變化,要出大問題的。
想進攻寧海軍容易想撤退就難了,隨着眼看着蒙古大軍要撤退,寧海軍的炮兵直接改變目標,後裝線膛火炮和火箭炮全部朝着蒙古大軍發射。
炮彈一羣接着一羣落入清軍薱古大軍騎兵陣中,一團團的火球拔地而起,清軍蒙古騎兵被炸得碎肢亂舞。寧海軍士氣大振。
寧海軍的火箭炮羣則在他們中間打出一堵不大連貫的火牆,更是將昂貴的空爆彈不要錢似的猛砸過去!火箭炮發射的空爆彈成了清軍的噩夢,儘管這種炮彈的引信很原始,空爆的概率還不到一半,可是一炸一大片,熾熱的彈片和鋼珠在頭頂噴射而下,炸起大片血沫碎肉,被掃到的清軍無不應聲而倒。
四寸炮發射的榴炮彈更加要命,一發炮彈內部裝填七八斤火棉,一枚砸過去跟拋出一個雷霆似的,位於殺傷徑內的清軍在爆炸強光一閃間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地刺蝟,不少清軍被震得鮮血從耳孔中直噴出來爆炸衝擊波撕裂衣物,將衣服碎片高高吹起,很多被震死的清軍倒在地上,他們全身上下不着寸縷,衣物都讓爆炸衝擊波給撕碎了!
“末將請戰!”
吳勝來到程世傑面前道:“大帥,建奴防線被炸得差不多了,我們……”
“還差得遠!”
程世傑拿着望着遠,指着遠處清軍的防線道:“你看仔細點!”
“這怎麼可能?”
吳勝發現清軍就像之前寧海軍在八里灣之戰中一樣,一邊放棄外圍的防線,一邊朝着京城的方向後撤退。
前面三道防線雖然被寧海軍的火炮夷爲了平地,可是後面他們又建立了更多道防線。
“他孃的,他們倒是學精了!”
“戰爭是最好的學校,都在學習,都在進步!”
程世傑淡淡地笑道:“沒有大問題,跟他們好好玩,炮彈本帥有的是!”
……
與此同時,位於遼東的金州,這座寧海軍的經濟和政治中心,卻絲毫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這座在五年前還是廢墟的城市,在短短五年多的時間內,從無到有,從程世傑率領兩萬餘軍民抵達。
經過五年多的時間,這座城池已經超過了京城,成爲了大明目前爲止,人數最多的城池,最爲繁榮的城市,十幾條水泥修築的大道四通八達,城牆早已拆掉,老城區那些古老的建築物保存完好,但是那些低矮的瓦房和茅屋早就被拆掉了,用紅磚、鋼筋、水泥建成的樓房拔地而起,一排排的樓房彷彿閱兵大典上的步兵隊列一樣整齊,街道同樣是用水泥修的,有些特別繁榮的地段甚至鋪了一層漂亮的瓷磚。
每幢樓房底下都有一座沼氣池,除了日常生活產生的糞便直接排進去之外,還會有工人定期從軍馬場和牲畜養殖場運來一車車的糞餅加進去,發酵產生的沼氣足夠供應七口之家每天生活所需,也免去了老百姓砍柴燒炭的辛苦。
城裡有很多紡織廠、被服廠、鞋廠、食品加工廠等等工廠,至於磷肥廠、水泥廠、五金廠、鋼鐵廠等規模巨大的、污染和噪聲都比較大的工廠則集中在城外,因此城內總是那麼整潔乾淨,讓每一個來到金州的客人都讚不絕口。
便利的交通條件和密集的人口,還有強大的生產力,讓金州迅速繁榮起來,商旅雲集,遊子絡繹不絕。
而今天,這座充滿活力的城市籠罩在肅穆的氣氛之中,全城戒嚴,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但方圓數百里內的人還是源源不斷的趕過來,彙集到市政中心大廣場,每個人都神情嚴肅,因爲在那裡,他們即將見證一箇舊時代的終結,一個新時代的誕生。
大明,即將在這裡完成痛苦的蛻變,浴火重生!
遼東管委會議事大樓內,整個管委會原本二十二名委員,現在經過遼西、大員、呂宋、滿刺加方面的增補,所有委員共計三十九人,候補委員共計七十四名。
平時沒有來到這裡的朱微媞,以及剛剛抵達這裡的周皇后、張皇后、以及太子朱慈烺等人出度了這個緊急舉行的會議。
周皇后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逐字逐行的閱讀着,她已經反覆的看了好幾遍了,一遍比一遍認真,似乎要牢牢記住每一個字。
孫承宗和孫之澋就坐在他的身邊,靜靜的等待着,下面所有的委員包括孫之澋在內,都沒有沒有半點不耐煩的神色。
終於,周皇后翻到了最後一頁,一字字的看完,默然良久,慢慢吐出一口氣,合上了文件。
孫之澋終於開口了,緩緩道:“皇后娘娘,您決定了嗎?”
周皇后苦笑道:“孫卿,作出這樣的決定……很難啊。”
孫之澋點頭道:“是的,很難。”
周皇后頗爲憔悴,還沒有從那生死一線的逃難中恢復過來。文件上那一條條,一行行,用傳統思維來看簡直就大逆不道,別說將這些東西堂而皇之的擺到皇室面前,哪怕只是私底下議一議,也是九族皆誅的大罪!
可是現在,周皇后一頁頁的看下去,卻平靜得很,看完之後,她打心裡發出一聲嘆息:“這些都是你們該得的啊……”
太子朱慈烺低聲叫:“母后……”
周皇后合上文件,擡起頭,溫柔的看着太子,輕聲問道:“我的孩子,你當真決定了?”
太子朱慈烺用力點頭:“決定了!”
周皇后非常清楚,權力放棄非常容易,可是想要收回來就太難了,那需要很多人流血,死亡很多人。
孫之澋道:“皇后娘娘,您就算不簽字,我們王爺該怎麼做,他會怎麼做,只不過,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難成,現如今,我們的時間有限,若是讓他們得逞了,這大明……”
“本宮明白!”
周皇后以大明皇后的身份,授權給程世傑廣平攝政王監國。
周皇后知道,因爲崇禎皇帝痛失人心,程世傑雖然願意做崇禎皇帝的忠臣,可是寧海軍將士和遼東管委會有着他們的利益訴求。
皇帝不差餓死兵,寧海軍將士吃的是程世傑的糧,不給程世傑好處,他們都不願意幹了。
自朱元璋建立大明朝開始,大明朝還從來沒有攝政王,而且還是異姓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