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弼放過了週一乾,不代表他不計較這件事情了,三大營的兵員本就緊缺,現在還遭到挪用,充當徭役,如此下去,如何能有戰鬥力。
“是!”
週一乾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本以爲這件事情了了,誰知道這個時候又被提起,莫不成這位新任的總督大人,是想要當着衆人的面責罰自己,以此立威?
“事情是這樣的,今早卑職在營中巡查,接報說城守五營當中,有人和工部的官員發生了衝突,卑職便即刻趕到城守五營處理……”
“等等……”
不料他剛一開口,就被一旁的朱常洛打斷了。
“你說,你今早在營中巡查?”
“回殿下,是!”
週一乾不知這位殿下何意,本能的感覺到來者不善,但是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答道。
“那本宮來問你,本宮今日和陳侯是先到的戰兵一營,後到的城守五營,雖然只看了這二營,但是本宮所過之處,並未見到兵士操練,沒記錯的話,按照三大營的建制,今天並非休沐之期,本宮看那些兵士的樣子,想必是日日如此,周提督可否向本宮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朱常洛的聲音不急不緩,口氣當中也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就是平平淡淡的詢問,卻讓週一乾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誰又能想到,這位主一開口就問這麼敏感的問題,週一乾毫無準備之下,頓時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這……這……”
週一乾急的滿頭大汗說不出話來,但是朱常洛卻敏銳的看到,他的眼神似乎一直在往王世揚的方向瞟。
“殿下……”
果不其然,週一乾這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王世揚拱了拱手,欲開口說話。
不過他也只是說了兩個字,剛剛出聲,就見到朱常洛擡手一擺,道。
“周提督不必緊張,本宮不過隨口一問,還是陳侯的問話要緊,周提督繼續!”
王世揚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不過不好發作,只得默默的退後半步,不再多言。
“這……是!”
週一乾望了一眼王世揚,只得繼續說道。
“卑職趕到城守五營之後,發現是工部的一位主事持公文前來徵調城守五營的兵士去宮中修繕殿宇,但是不知爲何卻招惹了城守五營的將士們不滿,和那名主事的隨從鬧將起來,差點打了起來,卑職趕到之後,才控制住了局面!”
“不知爲何?”
對於週一乾的這個解釋,陳良弼明顯很不滿意,拉着臉開口問道。
“那又是爲何?你難道要告訴本侯,你身爲神機營提督,連這場鬧事的原因都沒有搞清楚?”
陳良弼不愧是在南京守備的位置上坐了那麼多年的人,這句話一出,並沒有其他的動作,朱常洛便感到大帳內的氣壓頓時一緊,想必作爲直接受到壓力的週一乾更是不怎麼好受!
“不……不是,總督大人,不是這樣的,卑職……”
週一乾果然不怎麼好受,陳良弼身居高位多年,那一身氣勢可不是擺着看的,頓時讓週一乾連話都說不囫圇了。
“周提督,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隱瞞了吧!本宮和陳侯方纔在帳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工部欠着城守五營的銀子沒還?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相比之下,朱常洛就溫和的話,臉上甚至還帶着笑意,只是這副樣子,着實像只沒打好主意的小狐狸。
“殿下明鑑,此事由來已久,是因爲……”
週一乾還沒說話,一旁的王世揚倒是站了出來,拱手說道。
不過他的話卻頓時讓朱常洛臉色一沉,冷冷的道。
“王侍郎,此事王侍郎並不在場,還是讓周提督來說吧!”
“殿下……”
王世揚臉色一滯,還待再說話,卻不意一擡頭看見朱常洛森然的目光,頓時閉上了嘴。
“週一乾,到底是怎麼回事?身爲下屬,欺瞞上官,你是想試試本侯的軍法嗎?”
陳良弼說話就沒那麼客氣了,臉色一板,道。
“總督大人恕罪,卑職說!這是工部和京營的老規矩了,不止是神機營,神樞營和五軍營都是如此,工部因爲徵調徭役的人手不夠,常來京營調撥人手,卑職等人本來擔心這麼做不合規矩,和後來工部每每來人,都手持着工部公文,而且工部會按照工期和人頭支付銀兩,此事便成了定規,這次的事情,是因爲工部前次在城守五營調撥人手清理河道的銀兩尚未支付,而這位工部主事的態度又不好,惹得將士們發了脾氣,這才鬧將起來……”
這般壓力之下,週一乾自然也承受不住,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只是說完之後,陳良弼卻是勃然大怒,差點將手邊的茶杯摔了。
“將士們?你還有臉面叫將士們?你自己出去瞧瞧,那幫只知道曬太陽睡覺挖河道的混賬東西,就是戍守我大明京師安危的將士們?”
“總督大人此言未免……”
不過陳良弼的這股氣勢對於週一乾來說自然是沉重無比,可不是什麼人都會被他這股氣勢壓制的,尤其是文臣,眼見陳良弼如此大動肝火,王世揚皺了皺眉頭,上前拱手就要說話。
“王侍郎,本宮早有聽聞,說這三大營積弊嚴重,既然王侍郎這麼着急解釋,那王侍郎能否告訴本宮,周提督方纔所言,可是實情?三大營的將士們,是否被工部遣派出去行徭役之事?這種狀況是隻有工部有,還是京師的各大衙門都有?”
王世揚剛一開口,就被朱常洛笑眯眯的打斷了,不過這話雖是笑着說的,但是口氣卻着實有些不善。
不過王世揚可以和陳良弼硬頂,因爲他們分屬的陣營不同,他背後是龐大的文官集團,但是卻不能和朱常洛硬抗,說到底,朱常洛是儲君,君臣有別,王世揚在朱常洛面前,是萬萬不可失禮的。
“回殿下,周提督方纔所言,都是實情,可是……”
“不必可是了!看來本宮聽到的傳言都是真的,這三大營,果真成了京師各大衙門的搖錢樹了,缺人缺錢,都到三大營來找!”
朱常洛卻是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冷下臉色淡淡的道。
“看來父皇命本宮重整營務,果真不是無謂之舉,王安,明日將兵部,戶部,工部三位尚書大人請到慈慶宮去,就說本宮有事要問他們!”
說罷,朱常洛看也不看在場衆人一眼,起身便離開了神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