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鄭屠趁着天還沒黑,再去看看的時候。
三百五十個銅子兒換一個銀元!
鄭屠腦門的青筋都快凸起,看着那似乎帶着冷血冷漠的招牌,鄭屠腦門流汗,咬咬牙,離開了。
回了家,鄭屠鐵青着臉,趕緊行動起來。
這一夜,城似乎少了很多歡聲笑語,而是瀰漫着一股焦慮與恐慌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鄭屠收拾好一切,帶着女人出城而去。
一去了,沒想到的是,今日城門處擠滿了人,除了早起運水運各種生活物資的,卻是城各色人等均有,甚至鄭屠還看見了一輛妓院的花車,平時專門用來“送貨門”的。
不過鄭屠起碼還有點智慧,沒有大聲喧譁,剛纔他忙活了整晚,將家收拾好,幾個雞蛋煮好,還有那些剩餘的肉,也都直接在鍋裡亂七八糟的燉了,也不管什麼鹹淡,烙了大餅,準備帶在路吃了。
城門還沒開,卻見從遠處奔來一羣人,喝了幾聲,卻是藉着矇矇亮的光,站在城門口,吼道:“爾等要出城,所爲何事!”
沒人敢回答,只看那皁班班頭忽然抓住了一人,似乎是走街串巷賣針頭線腦的一個小商販,活像是個小雞子一樣被抓着,被問到:“你要出城,出城幹什麼!”
那人嚇壞了,卻是支支吾吾的說道:“走親戚去。”
“不是十五不是年節,走什麼親戚!”
“是去看看我表姑。”
“你表姑住在哪個村裡,姓什麼叫什麼,我帶你過去!”
“不用忙了,我自己走是了。”
“那哪行,,我看你是闖賊的奸細,要裡應外合打開城門,是也不是!”
皁班班頭精力充沛,高大的很,將那小販抓在手,掐住脖子,那小販回答不出,皁班班頭陰笑一下,忽然說道:“來人,這樣的奸細,不打是不行的,給我打!”
當下當着準備出城的男女的面,幾個皁班的漢子舉着各色棍棒,對着那小販劈頭打,過了一會,人趴在那全無聲息了。
“凡是無故出城的,全都是奸細,都給我好好審審!”
他這話一出,卻是嚇跑了無數人。
這是大早,許多人確實是打着出城暫避的念頭,由於貨幣價值的貶值,他們如果用現有的價格兌換,幾乎是將小半家產貢獻出來一樣。
再說了,能住在城裡的,多少也不是傻子,不說別的,那漕幫從北方帶回共和通寶花銷,其他地方的人也多有一些,去想辦法按照較良心的價格換回來,總在城裡被狠狠宰一刀的強。
但這怎麼會讓你如意?
當天開始,城門出入的人要經受史最嚴格的檢查,任何企圖攜帶大量崇禎通寶出城的人都將受到最嚴厲的審訊和折磨,幾乎是死一樣了,不想把房子和妻女賣掉不要想活着出城。
甚至爲了搜查女人,城幾家金銀鋪子還熱情的借出了自家的女人,當然是幫忙搜身女人。
人可以走,但錢不能走。
鄭屠無奈,他想打着出城買豬的旗號,卻被告知不得攜帶錢,要帶,只能將錢兌換成共和通寶再出城。
換成了共和通寶,還能買什麼。
全城都快死了。
已經沒有什麼鋪子願意開門了,一旦開門,會被如狼似虎的人門,當然不是搶劫,而是看見什麼買什麼,哪怕是沒用處的東西,也把一天天要不值錢的崇禎通寶抓在手裡強。
而那裡長等人自然是下其手,這裡的好處可是顯而易見,這是一場盛宴。
作爲工作的重點,長老們對於漕幫的工作是用心的。
歷史某皇帝可是入了漕幫的,可見其實力,其實這些人是內部較團結而已,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對已經完全腐朽無用,徹底被打入另冊,貼“阻礙生產力發展”的標籤的儒生階級不同。
漕幫內部,或者說這些漕運小團體,再如何的無知顢頇,食古不化,但有一條卻是這個國家難得一見的。
他們起碼是做事情的。
爭取工作機會的。
也因爲如此,對於漕幫轉入海運,長老們是非常贊同的,未來的國要和荷蘭英國一較長短,需要這些運力支持,因此,對於漕幫想要進行海洋運輸,是給出了相當大的支持力度的,起碼爲了千金買馬,最初“下海”的那幾個人得到的補貼,相當於白買了一艘船。
當然了,這絕對不虧本。
因此,本身在大明朝有着依附官府的組織形式的漕幫,卻是最早有相當多的人投靠長老會的。
這也是李向前可以很快收到消息的原因。
蘇州的鐘樓已經開始了運行,每天提供時間的服務,同時也算是這裡的一景,不過後世的城建研究者看到了必定是捶胸頓足,在一座保持完好的古典城市裡,突然出現了一座完全不搭配的磚瓦式鐘樓,任誰都要瘋掉吧。
好在還算太平。
如果從兼容幷蓄角度考慮,鐘樓還算不錯,當然了,未來鐘樓旁邊會建造起一座四層高的商廈,這需要仔細謀算,找一些當地人入股也是應有之義,長老們基本懶得去管理千里之外的一座商廈,那麼點利潤,事實隨便在股市攪和攪和有,但他們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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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一羣傻子啊。”
李向前知道了居然有大明地方官這麼跳,直接用共和通寶收稅,也是有些驚,這話怎麼說的,應該先派人來勾搭一下嘛,事實長老們對於人心以及其他各方面的把握能力一直不足,不知道該如何操作,但狠狠的獎勵一下肯定是有的。
但這樣自己不聲不響的收稅是什麼意思?
這幾乎相當於北棒突然有一天宣佈不用本身的貨幣,而是採用南棒貨幣作爲貨幣使用……
他最開始還以爲南通州是出現了個魂穿者,這是在扯旗要求自己過去聯絡呢,但後續漕幫送來的消息,南通州的人也在和漕幫的人搞聯合,一起榨取當地老百姓最後一塊錢。
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從帝都帶回的共和通寶,最好不要帶進通州,如果帶了,最好賣給城裡大小的金銀鋪子,到時候,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李向前簡單計算了一下這裡到底可以賺取多少錢。
在老百姓被迫把自己的銅錢和存銀兌換成共和通寶的時候,是可怕的一刀。
而最後,這些錢到了官府手裡後,他們向司移交的,絕對不會是共和通寶了,而會選擇大明朝習慣的銀錠乃至於銅錢。
這一出一進,資本翻倍是很簡單的。
“真夠聰明的,一出一進是十幾萬啊。”
李向前真心佩服這個時代的統治階級,他們沒有讀過資本論,沒有讀過國富論,但依靠着自己的摸索,居然掌握了後世歐美資產階級剪羊毛的技巧。
當然了,這種羊毛剪起來,需要的是很高的技巧,要配合好萊塢的電影,電視的洗腦,立體化作戰,而南通城裡的人,卻是差的多了。
“夫君,既然與我等無關,那何不去救濟難聽百姓,我們這裡的銀元足夠多,完全可以運過去,按照合適的價錢和他們換了,他們必定對我們感恩戴德。”
李向前苦笑一下,說道:“這你不懂了,那知府無論是怎麼想到的這一招,但他實際是處於不敗之地的,畢竟把我們的共和通寶作爲收稅憑據,怎麼看都是一種需要鼓勵的政治行爲,我不可能因此而打壓他,當然了,我不在乎得罪南通城裡的富戶,他們狗強不了多少,但我擔心的是,我救了那些百姓,卻馬換來的是無邊的仇恨。”
“這怎麼會呢。”
“人是很怪的動物,一個人,常年不斷去救濟窮人,忽然生意出問題了,自然沒有了力量去救人,但卻被他救濟的人憎恨,一個劫匪,劫持了人質,不斷折磨,後來情況緩和,劫匪給了人質一點食物和水,卻會換來很大的好感,人性嘛。”
“可是,現在他們正是孤苦無依的,一下子家產會。”
“可能會……”
李向前慢慢說道:“你看,這些人裡,有的已經被逼用很吃虧的價碼換掉了自己的錢,這些人,哪怕我們過去了,也指揮說爲什麼不早點到,而其他人來說,既然我們過去幫他們換到了錢,也沒有了財產丟失的痛苦,而記憶起之前的亂子和恐懼,你說他們恨誰。”
“當然是恨那些官紳商人。”
“開什麼玩笑,不怕掉腦袋嗎,那都是什麼樣的大人物,事實,最後,被遷怒的對象,怎麼看都是我們,也唯有我們,誰讓我們多事,鑄造了什麼共和通寶呢,老老實實在家做餓殍,餓死了,讓儒生老爺們可以繼續過安生日子多好。”
李香君眼珠亂轉,她似乎有些痛苦,說道:“難道真的幫不到他們了嗎。”
李向前想了想,說道:“其實這是一個試驗場,對大明現有官員來說,前路如何沒人可以幫他們解答,一旦選擇錯誤,會粉身碎骨,反倒是趕緊撈一票,回到鄉間做鄉賢,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李香君說道:“可是,那些百姓……”
“你看,我們現在知道的,在這個世界,其實有着在南通城裡好十倍的選擇,去遼東耕田,每家人一起種那幾百畝地,未來去了美洲,土地更多更肥沃,對一個平民百姓來說,把自己送進我們的學校,無論學點什麼出來,未來的受益也遠大於去考什麼科舉,但他們是不會做出正確選擇的,唯有被逼着傾家蕩產了,反而可以行險一搏,這也是爲什麼,產階級往往是最可憐的人的說法了,因爲丫沒有改變一切,砸碎一切的慾望。”
李香君說道:“那麼,夫君難道是想,等到那些人將稅收了去,再想辦法去救人?”
“你看,這個法子不錯,既然第一次收稅用了共和通寶,那麼下次不好再換回來了吧,如果操作得當,直接讓共和通寶佔據整個江北的市場不是不可能,起碼我們多了個兌換點,這次的損失,可以讓整個南通百姓記住共和通寶的好處記住一百年!”
“確實是這個道理。”
李向前看着她,笑道:“其實,你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南通距離這裡不遠其實坐船最多一兩天到,我們可以去看看,其實我也不喜歡對方利用我們來賺錢,這本質是拿帝都的聲望值換取金錢,他拍拍屁股回家了,我們可還得治理國家啊。”
這是流官制度最大的弊端了。
最近兩三年,尤其是下層官吏,將當地刮的天高三尺後,掛印而去,不貪戀權勢的行爲越來越多,事實已經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了。
李向前知道這裡面的人性算計,首先,拋棄自己的權力,以示“清高”,那是被非常推崇的,當官的在大宋時候起,喜歡不斷推辭皇帝的任命,以示自己不是貪圖權力的人,雖然是演戲,皇帝一般也會好脾氣的配合你把這個遊戲玩下去的。
其次是金錢考慮,畢竟是突然間的權力大變,可以攫取的好處不少,帶着這些錢,回家做起鄉賢,而且在改朝換代時期,他們這些致仕官僚也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事實,來帝都勾結的,有不少是所謂致仕的官僚,他們更靈活,也更加的方便。
李向前收集了一下資料。
馬良兒卻是在過去的大潮很是有一番作爲的人物。
按照某些漕幫的說法,這個人很會來事兒,在之前的縣令任,其很有一些怪的功勳,突然不知道從哪出現的海盜,被他率領不多的兵丁打垮殺光,因此考績優秀,直接升任知府,倒也是順利。
但是最怪的是,那些海盜也隨着馬良兒升任知府也消失不見了,漕幫的人懷疑過,這人是依靠家丁鄉人假扮海盜刷政績出來的。
不得不承認,這人的腦子確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