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回去,肯定沒得交差,不但交差不得,還有可能被責罰的。 ”
“我們得了大王的命令,自然是要來帝都,交好當權得勢的大臣,以此來保得朝鮮平安的,可是現在,連誰是得勢大臣都不知道啊。”
送禮是一門大學問,首先,你得知道送給誰,這是何等啼笑皆非的故事。
原本在往年,大明朝時代,朝鮮作爲藩屬國,自然是在帝都有一批常年交好,往來不斷的權貴大臣,他們對於帝都有着驚人的影響力,自然可以讓朝鮮這個小國,平時送點多餘的人蔘美女過來,等到要緊要命的關頭,就可以優哉遊哉的等着天朝出兵出力去救援。
到底誰是屬國,我也傻傻搞不清楚了,但在這個時代,他們的“老關係”要麼掛了,要麼屬於前朝的公爵之類,怎麼看都是要靠邊站的**絲了,可到底新朝廷誰得信用,幾乎市井之上無人可知。
忽然,那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忽然說道:“你說,平時花掉的金銀,到底管用的有多少。”
老僕疑問道:“你是說?”
“前朝崇禎皇帝的時候,我就有感覺,那時候,那些內閣閣老,當朝一品二品的大官,當真是好像韭菜地裡的韭菜一樣,割掉一茬,又換一茬。”
雖然今年,按照這個時代的宗法習慣,依然是崇禎爲年號,但是對於大多數早已見識過這些風風雨雨的人們來說,崇禎皇帝已經是翻過去的一頁了,而活着的人,最好開始他們自己的生活。
老僕人似乎很是疲倦,說道:“都一樣,都一樣,xx朝的時候,咱們的xx大王,不也是殺人如麻,把整個平壤都給……”
“是啊,是啊,我就琢磨着,這錢,可是朝鮮國庫裡,多少百姓一個個交出來的保命錢,有的收稅小官兒,可是連死了男人的寡婦,都要刮底三尺,才得來這麼多錢,現在,天朝的政務看似還不順,你看,每次天朝改朝換代,不都得……”
老僕人點點頭,早見的多了一樣,說道:“是得有一番小亂子,尤其是這帝都,我看不懂啊。”
“是啊,怎麼看,都是看不懂,這可是天上的神仙,第一次,就這麼出來,懲奸除惡啊,說什麼都不爲過。”
老僕人說道:“咱們也是配合多年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就說吧,還信不過我嗎。”
“我的意思是,爲什麼不直接回平壤,這裡就乾脆報一個,已經與當朝大臣,溝通好一切,我朝可以平安無事,錢呢,你我平分,我絕不虧待於你,如何?”
老僕人似乎不是很驚訝,說道:“難怪你讓我趕走使團團長,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得了吧,如果不是同樣的心思,爲什麼要聽我的話,把人送走呢,說一千道一萬,錢可是好東西,錢能通神啊。”
老僕人笑了笑,說道:“可不是,錢能通神啊,要不你看看那神仙發出來的,共和通寶,這做工,從未見過這麼精美的錢。”
老僕人似乎早已歷盡滄桑,心如枯井,不過,唯有談到金錢的時刻,他卻可以眼神閃耀着一種被稱作生命的光芒,似乎整個人都產生了活力,似乎是在緬懷着年輕時候的崢嶸歲月。
誰知道呢。
“可就是不知道,回去平壤後,我該如何去向大王去說,起碼,如何讓大王安心,總要說一個與天朝大臣交好的過程吧。”
那力工模樣的探子大叔似乎很是精神,說道:“這還不容易,這帝都裡,投降的快,勉強得用的,有那麼幾個,還有跟隨李自成入京的牛李二位大臣,都是很好的說辭啊……”
老僕人似乎也貪婪起來,忽然笑逐顏開,又馬上改換回來,說道:“可惜,這天朝的動向保障呢,萬一明年對我朝鮮用兵,我等不就吃了官司了,犯了死罪了嗎。”
力工說道:“嘿嘿,明年的事情,誰人知曉,我等何必在意,到時候,報一個,老大臣已經失勢,或者局勢有變,不就是有理了嗎,況且,你看,帝都哪裡會在乎我們小小的朝鮮,而且,我看,兩三年內,這帝都是用不出力氣來的。”
“是啊,是啊,那江南花團錦簇,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可是名不虛傳,可惜,我也只去了一次,如若不是家小都在朝鮮,真想永生永世都住在那啊。”
那力工帶着點興奮,說道:“現在正是好時機,原本與我朝鮮暗通消息的英國公家,還有其他幾家,全都被嚇得,不敢問事,你說,我們就回去,說這裡的大軍雖然佔據了帝都,而且也似乎有一些神奇的事物,但終究是人數太少,我知道的一些消息,過了明年,好像並不準備南下江南,而是困守於帝都這裡。”
“消息其實,不是得不到確鑿消息嗎。”
力工說道:“沒有消息,是收不到大臣們的消息,但那百姓之中的消息,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快說說。”
力工迅速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你也知道,這帝都的軍隊,別的不說,雖然神神道道的,但是這伙食待遇實在是好,幾乎有中人大人的飲食了,隔幾天可以吃到肉啊,着實有不少人,想着吃一吃他們的糧餉,可人家說,不招兵了,只勉強收了百來個少年,做的是“學兵”,雖然問不到帝都和那灤縣大營裡的實情,但,百姓之間,還是有實數的,左右不過有兩三萬人罷了。”
老僕人似乎咬了咬牙,說道:“好吧,就按你說的,不過,我要多分一份兒……”他神秘一笑,“畢竟,我也得回到平壤後,打點一下,不然的話,一旦敗露,你我都討好不得,也得提前打一個安排,疏通疏通,不過你放心,你出的主意,我會幫你隱瞞的。”
“依我看,至於傳回去的消息,不如就驚人一些,就說這帝都之中,雖然有貌似神鬼之人,招搖撞騙,但是始終內鬥不休,眼看着就要劍拔弩張,好像唐人時候的玄武門之變,刀光劍影也如那大明太祖之誅殺功臣,反正,就說如此如此。”
“高啊,確實有這麼幾分道理,要不他們爲什麼,進了帝都,進了紫禁城,就說不當皇帝呢,要不就是人太多了,人人都想當皇帝,最後大家都不當,纔算乾淨。”
“對,就是這樣,反正他們再怎麼,也不會有什麼動作,就這樣回報。”
“對對,把他們說的馬上就要分崩離析,四散而亡,反正等到明後年,哪怕到時候,依然還在,也就沒有我等的責任了,我們可以說,內亂解除了,誰也不會在意了。”
“平壤的兩班大人,懂什麼啊,你是不知道,我們有次回報,卻是沒有找到真實的情報,就順口胡謅,說如何如何,他們也是信之不疑,也難怪,代代都是兩班,哪怕蠢如豬頭,也是可以升到高位,就是這樣。”
“所謂大人們,要的也未必是什麼確鑿消息,他們只需要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就好,反正我看,這帝都是對朝鮮的土地,毫無興趣的,也難怪,有江南,誰要朝鮮?”
小人物總可以撬動大時代。
就好像西方曾經的故事,失了一顆馬蹄釘,丟了一個馬蹄鐵……輸了一場戰爭,輸了一場戰爭,亡了一個帝國,之所以,朝鮮派來帝都,探聽消息,交好權貴的探子,忽然起了歪心,事實上也與李向前等人有關。
現在,灤縣的煤礦鐵礦,已經初步完成了勘探選址工作,開礦鍊鋼已經可以開始,要知道,唐山這個地方,可是曾經的“世界第二”鍊鋼國啊,條件可謂是得天獨厚,當然了,初期的鋼材,基本上是要供應帝都的建築,還有鐵路線的佈置,還有就是一些機器的製造了。
不過,對於那羣工科的長老們來說,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飛船上有3d打印機,有儲備的材料,雖然是應急之用,但是,爲了回籠被超額發出的銀幣,以胡明輝這樣的手藝人開始動手起來,他們就地取材,使用市場上可以買的生鐵,生產了一堆後世看來不值錢的小商品,比如指甲刀啊,瑞士軍刀啊,諸如此類的東西。
有一點要說的是,這個時代的鋼材,可是比不得後世製造工藝下的鋼口,可以去剪指甲,一經面世,就獲得了很大的歡迎,未來,這種生意會經常做,雖然可能會擊垮幾個小生產者,但是對於長老會來說,這本就是他們的目的,把人從本土趕走,趕緊去殖民地搞土著妹子,最好一個人對付十個土著妹子,那纔是真理啊。
在這項政策之下,出現了一個偏離原本目的的事情,也就是,一些受人民羣衆喜歡的小鏡子,穿越大殺器的好東西,還有什麼鬧鐘啊,精美的銀器啊,都是好東西。
那打扮成苦工的朝鮮探子,已經在帝都存活了多年,靠着朝廷給的不多的經費,再加上他在兩國之間可以趁機自己撈錢的便利,事實上已經活的很滋潤了,甚至從朝鮮買了個小妾,過日了小日子,不過最近市面上出現的這些,據稱是長老們所製造的好東西,東西是真好,哪怕是指甲,輕輕一剪就開,實在是方便,但價錢確實也是讓人咬牙。
之前的時刻,無論是大規模的發放金塊給闖軍老兵,讓他們安然歸家,還是用錢僱傭大批無業遊民,讓他們可以攢錢安居樂業,都不可避免的會在市場上造成一些貨幣超發的事件,當然了,這本就是戰爭時期,生產減少,亂世之中,價格本就與平時的時候產生了所謂“扭曲”的意思,也就是許多東西,廉價起來,比如人口買***如土地,地主趁機購買僕人和土地,而那些生活上不必要的東西,就顯得貴了起來。
用這些奢侈品,小商品來回籠資金,也是沒辦法的不辦法,他們自認沒有建立銀行,發行紙幣來調整經濟的能耐,也就只能如此了。
而帶來的其中一個影響,就是其中一個朝鮮探子,突然發現,這些好東西,都買不起了。
這種情況下,原本一個老老實實的探子,也變得想要發一筆財了。
而他眼前可以看見的,最大的一筆財,自然就是被那老僕人秘密帶來帝都,意欲好像從前那樣,交好天朝權貴,以此來撈好處的,不說別的,幾十年前的朝鮮,可是被人家日本人幾萬人就打的差一點滅國,全依賴中國的幫助,才化險爲夷。
這筆錢的數目,對於可以隨意開挖澳大利亞,南非黃金的長老會自然是九牛一毛,但對於一個普通人確實想不到的財富,一萬兩。
在原本的情況下,基本上沒人敢打這樣的主意,可是,眼前不是出了事情嗎,探子被超越時代的小商品,還有那些文化產品,電影電視劇,看得有些心野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們這點小心思,直到許多年後,纔在某個意外的情況下,爲人所知,那是朝鮮總督府結束殖民狀態,宣佈朝鮮百分之八十的居民已經是來自天朝本土的人,以及當初那批移民跟朝鮮女人生下的後代,已經可以從“殖民州”歸化爲“本土州”,當做一個省來治理的時候,開始進行改制的時候,調閱起來的資料,博物館改造的時候,發現,在朝鮮王的某個秘密檔案中,得到的密語。
帝都之中,雖已安定,然其蕭牆之內,似有劍拔弩張之勢。
典型的中文話術,所謂話術,就是講話的藝術,似有,就是好像有,可能有的意思。
但是,這樣的事情,確實直接坑了後面的朝鮮大王一家子了,真的。
這個悲劇告訴我們,搞好情報員情緒管理,以及財務覈算工作,有多麼重要,同樣也告訴我們,一個國家最好有多個情報來源,因爲只有這樣,纔不會這麼悲劇啊。
蝴蝶效應,正在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