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君自然不會說,自己是教坊司的歌女,平時在外的時候,只要沒人認得出來她,一般就會說一個,“李府”。
李姓是大姓,自然沒多少人去追查到底是哪個李府,含糊一些,人家還以爲你低調呢。
那家丁顯然也是如此,南京城樹大根深,傳承百年,誰知道誰是誰的誰啊。
他稍等一會,那跑回去報信的男子,又匆匆跑回來,衝着馬車說道:“我家少爺請幾位姑娘進府一敘。”
李香君尷尬一下,她自然不會如此輕忽莽撞的就進入陌生男子的家中,不過那家丁又跟了一句:“玉京姑娘正在門口迎接幾位,她說不必拘謹,直接進來就是了,剛纔她讓自己身邊的丫頭看了一眼,知道這是姑娘的馬車。”
“啊……”
三女面面相覷,想不到還是被認出來了,早知道玉京大姐的反偵查能力這麼高,她們可不會這麼遠跑過來,就這樣被抓包,實在是很尷尬啊。
從裡面跑出來,正是卞玉京現在的侍女,柔柔,她紅着臉,但帶着點嬉笑,說道:“幾位小姐,請了,玉京姐姐在後院等你們。”
三女看見這“熟人”來迎接,雖然感覺尷尬,也只好命隨行的車伕,將馬車駕入院內。
進得院內,卻也別有洞天,這裡的面積不小,還依山傍水,多種有各種樹木,環境很是優美,一進的院子裡,停了不少的馬車,還有坐在地上的一羣漢子,不過都坐在地上,不說話,似乎還在擦拭着兵器。
三女隨着柔柔,拐過一道門後,進了一個大院子,在一個池塘邊,很大一片蔭涼的爬藤,遮蔽了走道,還有幾個人,正坐在一張桌下,正相對而坐。
座位上有三個人,三女一眼就瞧見,正背對她們而坐着的,正是她們此行的目標,卞玉京了,只見卞玉京回過頭來,似乎帶着點笑意,說道:“你們來啦,快坐。”
似乎是正在飲茶啊,穩定下精神,三女依序坐好,卞敏作爲妹妹,自然最關心這個與姐姐“私會”的“有情郎”,現在來看,居然很有一些勢力,當然,她達官貴人見多了,對此也是毫不在意。
卞玉京對面坐着的男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幾乎與卞玉京差不多年歲,身體瘦高,看起來很是有力,似乎不像是慣常所見的讀書人,不過人長得很精神,尤其是那雙眼睛,在三女身上來回打量幾圈。
“幾位姑娘,有失遠迎了,在下鄭森,泉州人士,這次來到南京,能人士幾位國色天香的美人,真是榮幸之至了。”
看起來倒也是談吐得體,雖然蓋不住外地口音,是完全遮掩不住的,但是這個時代,沒有普通話工程,天南海北的人只讀韻書來學舌,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不過,鄭森?似乎沒怎麼聽說過的人,看起來也很年輕,怎麼就突然冒出來這麼一位?
卞玉京看着有些不解的妹妹和李香君,解釋道:“這位鄭森官人,乃是福建總兵,一官大人的長子,明儼是六年前,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考中了秀才,這次來南京,入讀國子監,剛好拜了那錢謙益老大人爲師,以後你們多親近些。”
卞敏眼神閃着光,點點頭,秀才這一關,多有可以十幾歲就直接得中的才子,這也與大明的教育產業化,集團化有關,忽然靈光一閃,說道:“福建……一官大人。”
這個時代,鄭一官幾乎就相當於大明******一般的人物,依靠着壟斷福建海外貿易,收取過路費,順便做做漁霸,鹽販子,積累了幾乎天價的財富。
可以說,他是盡人皆知的人物,不過作爲半海盜,半軍閥的人物,鄭一官,也就是我們普遍稱呼爲鄭芝龍的那位,身份還是很尷尬的,他用錢將福建乃至於江南,甚至是帝都裡的一些人都可以買通,但是離開領地的事卻做的不多。
不過,改朝換代的時間,他也早有預計,三年前,爲鄭森,也就是我們的鄭成功同志,娶了出身福建泉州惠安的進士禮部侍郎董颺先的侄女,而在福建當地,開始一改之前咄咄逼人,巧取豪奪的架勢,開始學會了“廣結善緣”,這不,都結到南京來了。
當然了,與歷史上跟錢謙益勾結嚴密,甚至在錢謙益降清後,還有書信來往,蟄伏溝通的不同,花了無數金錢,買了個國子監入學文憑,剛到南京後,鄭成功就發現,南京亂的很,因此也謹小慎微起來。
他所謂的入讀國子監,自然也是水的很,起碼遠在帝都的趙佳人,就直接點出來了,“這傢伙的秀才肯定是買來的,那一筆毛筆字,堪稱是爛,起碼我見過的文物是如此,這肯定不是去南京城讀書的。”
“大姐,人家有錢啊,而且是有錢的一逼啊,你看看,明史雖然號稱是被篡改污衊最最嚴重的明史,但是,你看,這殺光了鄭芝龍全家,然後把他家抄家後,所得了百萬兩銀子,還有財物無算,這還僅僅是上繳國庫的,當時將其抄家的清軍將領,各個是上下有的撈錢,肯定是比上繳的還多,還要算上被這個鄭成功拿去開拓江山的錢,更是大頭,這鄭家的錢,被人懷疑,擁有超過一千萬兩白銀,可是無數歷史學家賴以謀生,每天發表各種沒營養論文,來發論文騙錢的啊。”
趙佳人當時說:“切,一個**絲而已。”
“怎麼會,絕對是和啪啪啪了一萬個各族少女的x思聰一樣的,國民老公水準啊,嗯,難道到了21世紀,也沒有和你約會的級別嗎。”
“你別侮辱人了,就這種貨色,直接打出去,哼哼,這貨色可不僅僅喜歡女孩子哦,你要是肯奉獻奉獻,說不定也有機會成爲他家的義男哦。”
沒錯,在這大明的開放時代,雙向插頭本就多的很,比如我們的西門慶大官人,比如……總之,閩這個地方,以及日本,有喜好的大名或者海盜們,都喜歡在身邊,養那麼幾個“小姓”,“義男”,也就是十幾歲的美少年,從小跟在身邊,鞍前馬後的,白天辦事,晚上“辦事兒”,而且,非常奇蹟的是,基本上都是忠心耿耿的很……
不過,哪怕沒有一千萬兩白銀的財力,老鄭頭也是很有實力,值得長老會注意到他們的,在鄭森剛剛到達南京城後,很快就開始拜碼頭,而且是黑白兩道都要去拜一拜的,而那現在正紅的孫大頭,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江湖僅僅是江山之一偶,江山人面對江湖人,基本上是可以無視而碾壓的,所以一開始的時候,鄭森也只是把那大鐵船的消息,當做小道消息傳播,而後發現,那每日起飛的大鐵船,由於實在是每日一次,太過頻繁,早已被南京城的百姓熟視無睹,視作平常,當做了南京一景。
當鄭森注意到這一切的時候,他也就同時被納入了長老們的視線,當然了,他本人作爲這個時代的弄潮兒,是早已被列入了長老會的資料夾裡面,還有無數人對這個人的未來進行了規劃。
當然,這也很正常,只有區區300人的隊伍,那麼他們必然也必須使用相當一羣新時空精英作爲自己的爪牙小弟,鄭成功這個人作爲起碼統領過一方勢力,還是這個時代最最流行的水軍的頭領,將來有了大型鐵甲船作爲主力後,組建海軍就是勢在必行了,甚至開拓殖民地,維持海上秩序,都需要一批人。
在21世紀,所謂的海軍早已沒落,無論是經濟方面,還是效率方面,各種飛行器帶來的運輸效果,大體是遠好於海運的,各大郵輪逐漸淪爲各種岸邊作爲娛樂設施,或者度假中心的命運。
但是,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海運都將是最重要的運輸方式之一,畢竟這個地球上70%的地方都是海洋,而他們的運輸機,沒有十幾年的積累,是做不出來的,所以,他們必然需要發展海運力量。
那麼,藉助這位“國姓爺”家的力量,就是性價比非常好的參考了。
當然了,也有一定的反對聲音,畢竟這個時代的近海木船,與他們可以建造的遠洋鐵船有着本質的區別,乃至於駕駛那些海船都需要相當的技術,這些技術活,可不是他們這些太空時代的人可以駕馭的,甚至要培養新時空土著,鄭家的海盜,還有平民的良家子,本質上是一樣的。
而且反對者說得很多理由也不錯,鄭家本就是資產豪富,僅算現銀就可以搜刮出百萬兩銀子的存在,不好拉攏,反而會被其覬覦,而鄭家作爲一個海盜集團,其真實的戰鬥力是足夠讓人汗顏的,且不說歷史上那最接近於光復南京,十幾萬人在城外被耍弄玩弄,士氣銳氣懈怠,最後被人家精兵突襲,徹底完蛋。
可以說,這是個弱雞裡的弱雞的海盜集團,無論是海戰還是陸戰都差勁的很,至於收復臺灣,更是眼中帶淚一般,用幾萬人去圍攻幾百人,打了幾個月,把人家打出來經濟危機,纔算是逼迫逃跑,以大壓小,實在算不得什麼本事。
因此,鄭成功的這個海盜集團,其政治上利用程度不大,因爲他本就是備受歧視和監視的海盜集團,別以爲招安了就能受到信任,經濟上利用程度更是不大,難道長老們缺那麼點錢嗎,軍事上也是利用價值極低。
鄭家海盜集團,是以芝虎、芝豹這樣的親族,十八芝這樣的****色彩濃厚的組織,外加無數閩人鄉黨打天下,固然在壟斷了海洋貿易,對日貿易後,他們採購了極其龐大的軍事物資,但卻基本上就是常凱申那樣的運輸大隊長的級別的貨色,而且軍紀極差,在福建本土作戰的時候,固然還可以以保衛家園爲號召,鼓舞士氣,但一旦出外作戰,那麼排擠外人,劫掠百姓的毛病,就始終不斷。
當然了,還是要去關注一下的,正好,作爲錢謙益倒騰海洋貿易撈錢的利益代言人,基本上鄭家還算是餵飽了老錢的。
因此,先是給兒子買了個秀才,(鄭成功的秀才是花錢買的,似乎出乎意料,但又很簡單,怎麼說也是福建軍區司令員,外加福布斯世界首富)咳咳咳,然後,又趁機送到江南排行第一的南京國子監讀書,當然了,這做派絲毫沒有什麼讀書識字的樣子,根本就是來看風色,多方下注,保住自己家榮華富貴的。
當然了,鄭成功不算一個內心沉穩,人情練達的梟雄,倒好像是一個不知前因後果的公子哥,歷史上,從鄭芝龍組織力分出來的鄭成功的那一支力量,再演化出來的,其子鄭經的勢力,居然可以拿下臺灣,經營一個小政權,與天下對壘多年。
於是,突然有一位在南京豔幟高張的大美人,忽然上門來,和自己聊天,詢問他有什麼需求,這自然是讓此時還叫鄭森的年輕有了點淡淡的虛榮心,哪怕富有四海,但那些錢都是死錢,變不成真正的影響力,實際上,他還是有幾分小自卑的,說實話,實際上來說,鄭森本就是一個來自偏遠地帶的土包子而已。
這可是原本,一個海內知名的大海盜,對於和平了百年的南京城,自然是帶着點害怕和猜疑,不過,對於有着秘密觀察任務的卞玉京來說,這不是任務。
“這位是鄭家公子的胞妹,叫田川繪里香,也是來南京遊玩的,田川小姐,這是李香君姑娘,董小宛姑娘,都是朋友。”
繪里香是鄭成功的老爸,在日本娶了田川氏後,生下的孩子,她的口音不好,分明是一副雖然也堅持學了漢話,但是作爲那鄭一官大人的“備份”,也就是歷來的,這種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古往今來都是喜歡暗中養私生子女,防備傳宗接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