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達,我來問你,你可要從實招來。”阿敏衝烏達招招手,示意他上前說話。
烏達跪在地上,膝行來到阿敏身前,“主子,奴才有一說一,絕無虛言。”儘管他還不知道阿敏到底要問什麼。
“嗯...”阿敏左右看了看,揮手讓幾個火堆旁的普通旗丁離開,待只剩下愛爾禮、達吉布和烏達等人之後,這才低聲開口。
“烏達,你說說看,咱們旗裡的這些巴牙喇,我還信不信得過?還能信得過多少?”阿敏又瞥了一眼遠處的柳才和志文等人,覺得他們絕無可能聽到,這纔有些沉重地問道。
自從知道追殺他的是同爲八旗的人馬,阿敏就認定今夜之事有內鬼接應,疑慮重重,不是可信之人,這些話他是不會讓其聽見的。
“阿敏這廝,鬼鬼祟祟的,想做什麼?”柳才見狀,不由問道。
“那是他們家事,咱們無需理會。”志文回答,心中卻隱隱有些忖度,阿敏此舉多半與襲殺他們的金人有關。
“主子的意思是...”烏達不笨,阿敏話裡的意思他怎會聽不出來,只是好端端的,怎麼懷疑起自己人來了。
“烏達,你可知今夜襲殺主子的是什麼人?”旁邊達吉布問道。
烏達茫然搖頭,他一夜都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吃灰,根本沒打過照面,怎會知道。
“告訴你,不是馬匪,也不是蒙人,而是...咱們八旗之人。”阿敏能看到濟爾哈朗等人使的順刀,達吉布自然也見到了,更何況之後張獻忠等人將夜襲者是金人的消息到處嚷嚷。
“什麼?!”烏達大驚,隨即卻又覺得這才合理,否則的話,其他人怎能將阿敏追得如此狼狽。
“這...主子,四貝勒要對咱們動手了麼?”烏達的話裡多少帶着些驚慌,若真撕破了臉,以鑲藍旗一旗之力,對抗黃臺吉這個大金可汗,即便代善和莽古爾泰的正紅正藍兩旗兩不想幫,實力上也是完全落於下風,“這可...”
“慌什麼,你若害怕,自去投他,我絕不攔你。”阿敏說道。
“主子說的什麼話,烏達不論生死,都是主子的奴才。”烏達急忙表忠心。
阿敏微閉雙眼,沒有搭理他,半餉才張嘴,正要開口繼續詢問,密集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又是一隊騎兵迅速接近,愛爾禮有些驚弓之鳥地跳了起來。
“小王爺勿慌。”遠處的柳才見狀,開口安慰道,“是我們自己的人,剛纔追殺殘敵,現在回來了。”
阿敏等人循着蹄聲方向望向西北,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天色已經開始放亮了,東邊的晨光穿過夜穹,照亮了自西而來的這隊騎兵,馬多人少,有揮舞着彎刀的,有把玩着套馬索的,隱約傳來朗朗的笑聲和怪叫聲,沒錯,應該就是剛纔分擊而出的左右兩翼了。
“志哥!”
“公子!”
人還未到,各種大呼小叫,急於邀功的聲音就傳過來了,領頭幾人最是興奮,進了營地仍不下馬,策馬奔騰,直奔柳才的營帳而來。
“嘭!”
“嘭嘭嘭!”
一連串的人頭,如同下餃子一般,一個接一個地從被他們從馬上扔出,落地有聲,全掉在了志文柳才與阿敏等人的中間。
“公子。”最先抵達的,是巴根,馬還未停穩,他就飛躥下馬,來到志文身前,嘴角眉梢,全是暢快之意。
自打知道夜襲者是金人,巴根和柳才都呆不住了,想要上前參戰吧,在志文的眼神裡敗退下來,本以爲沒有戰鬥的可能了,想不到最後這些人向西北逃竄,又讓這二人生出了希望。
禁不住巴根的苦苦哀求,志文最後同意,讓他帶着朝魯查幹,隨着空馬羣而去,至於柳才嘛,就算了,他得留下來招呼很可能前來營地的阿敏。
看巴根如今神采飛揚的這個樣子,是表功來了?
“殺得真是痛快啊,公子。”巴根哈哈大笑着。
這時其餘幾騎也到了,分別是薛平陶勇海東青等人,他們做過馬賊,正合適指揮左右兩翼這種輕騎。
幾人這一次的追襲戰顯然戰果非凡,甫一回來,就急於表功,下意識地朝着柳才的營帳而來,志文平常就住在旁邊。
三人衝志文抱拳行禮後說道,“幸不辱命,敵軍無一逃脫,全部授首。”
“別,此戰與我無關,覆命別找我。”志文說道,“找定國去,他纔是指揮。”
“志哥,你是一家之主,找你覆命還不是一樣。”李定國手裡抓着一隻羊腿,嘻嘻笑着,驀地出現在志文身邊。
剛纔一戰之後,他帶着人馬回營,將阿敏等人丟給柳才招呼後,自己忙活去了,此時卻不知又從哪裡鑽了出來。
薛平三人見了李定國,正色道,“李隊長,我等幸不辱命,全殲敵軍。”
李定國也放下羊腿,一本正經地回道,“辛苦了,先休息下,等會兒統計戰果。”
“是。”
巴根跟着薛平幾人,衝李定國施完禮後,復又對志文嬉笑道,“公子,我可是你派出去的,覆命也有你的一份吧?”
雖然在涿鹿山呆過,對李定國也很佩服,但巴根終究還是更信服志文一些。
“行。”志文無奈回答,“那就覆命吧,我都知道了,你殺敵不少,對不對?”說罷指指地上人頭,“等會兒讓人給你記功。”
“還有,公子。”巴根神秘一笑,伸手往身後一扯,又拽出一顆人頭,也不知他剛纔是怎麼藏的,將其遞到志文面前,獻寶似的說道,“這可是大人物哦,我看他的頭盔甲冑和兵刃,都有些不同尋常,還有人拼死保護他,不會錯的。”
這顆腦袋被巴根拽着金錢鼠尾拎在手中,雙眼大睜,盡是不可思議的神情,似乎不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脖頸的斷口,還有一圈烏青。
“說起來,要不是巴根他們帶頭套馬索,想要全殲這些人,恐怕還沒這麼快呢。”薛平在一旁笑道,順帶解釋了人頭脖頸上那道烏青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