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傾覆而下,有“梆梆”的響聲,那是射中頭盔的聲音,有“噗噗”的響動,那是射在鎧甲上的聲音。
相比之下,“嗤嗤”的聲響不多,但總還是有的,那是利箭刺入馬身的動靜,頃刻間,十餘騎戰馬痛嘶,有向前栽倒的,也有發狂亂跑的。
濟爾哈朗的中軍位置,就這樣被射出了空當。
箭雨剛落下,身爲前鋒的鄒羣端着長槍拍馬殺到,硬生生從縫隙中擠了進去,以左側對敵的鑲黃旗軍士,面對如此強力的衝擊,根本無法抵擋。
幾個呼吸的工夫,就被鄒羣帶着人,將不過三列的縱隊殺穿,倒下了二十多人,而鄒羣的前鋒,損失不到十騎。
能有這麼輝煌的戰果,也有一定的運氣成份,鄒羣領兵衝擊之處,好巧不巧地避開了最精銳的鑲黃旗巴牙喇,面對普通的旗丁,沒那麼棘手,若是再向前偏一些,對上巴牙喇,可就不好說了。
緊接着,李定國帶着的中軍和左右兩翼踩着如雷的馬蹄聲轟然而來,人馬更爲厚實,將鄒羣撞開的口子撕得更大,最後是張獻忠等人,一些漏網之魚僥倖逃生,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他們用刀順勢一抹,將頭割了去。
前鋒和中軍忙於殺敵,來不及割人頭,他們作爲後隊,倒是有取人頭的工夫。
李定國他們這一千人的隊伍,除了鄒羣他的前鋒,和中軍的戰隊隊員,騎戰之時用的是長槍外,左右兩翼以及後軍,使的是蒙人常用的彎刀,割起人頭來異常方便。
“裝模作樣,大晚上的還蒙面。”張獻忠哂道,伸手抓住一顆剛剛被他砍飛的腦袋,“我倒要看看你們是何方神聖。”
不想他才抓住頭盔尖,那顆腦袋就從中掉落,好在張獻忠早有準備,反應極快,即便是在黑暗中,也是急忙舍了頭盔,一把抓住了腦袋上的頭髮,只是這頭髮怎麼這麼少?
張獻忠將腦袋拎到眼前細看,這才發覺腦袋上不過一根細細的金錢鼠尾,好懸沒斷。
“是金人,都小心些!”張獻忠大聲向左右提醒道,他就是不愛動腦,對這隻追兵的身份連猜都沒有去猜,只管殺敵就是,不過既然知道了這些人是建奴,那就還是得知會一下,畢竟建奴與馬匪蒙人不可同日而語。
“知道了。”
“沒錯,是金人。”
消息一前一後,很快傳了開來,就連留守營地的其他人,也隱隱聽到了。
志文早有準備,這幫追兵敢於與阿敏鑲藍旗的軍民對戰,就很能說明問題了,是女真人真沒什麼好驚訝的。
柳才巴根就幾人不淡定了,先前因爲是要幫阿敏的忙,心裡老大不痛快,現今聽說殺的這些人乃是金人,卻又追悔莫及,想要打馬趕上去廝殺一通,被志文嚴厲的眼神給制止了。
這是打仗,可不是行獵玩鬧,容不得這種目無軍紀的行爲。
濟爾哈朗看得眼皮直跳,這隻商隊護衛的人數之多,戰力之強,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僅僅一個照面,就將他們給打斷成了兩截,前半段,是以他爲首的兩百餘人的巴牙喇們,後半段則是普通旗丁,也只餘兩百人。
也就是說,除了騰出空馬的那不知現在何方的三百人外,對方的這一波攻擊,最少殺死殺傷了他們一百多人。
乖乖,什麼商隊這麼厲害,這憑空而出的一千兵馬,可以說瞬間就左右了戰局。
怎麼辦?濟爾哈朗眼珠轉動間,很快做了決定,怒吼一聲,舉起順刀,帶着人繼續向前衝殺。
本來此刻最明智的做法,是趁商隊和鑲藍旗還未合圍,帶着剩下的人趕緊撤逃纔是,可濟爾哈朗不甘心啊。
一千鑲黃旗的精銳,眼下還能看得到的,不超過五百人,那沒了馬的三百人,能活着逃出去多少,濟爾哈朗根本沒底,還折了斡裡不,損失如此慘重,要是沒點收穫,那等他回到盛京,別說保不住四小貝勒的位置,就是身家性命,也很有危險。
眼下只能豁出去了,只有把阿敏擒住,不,以現在的兵力,想要擒住這廝已經不容易了,之後回盛京,路上也很麻煩,得將他殺了,只要能把阿敏的人頭帶回去,折損兵丁的罪過,多半就能相抵了。
反正作爲主力的巴牙喇還都在,他們眼下要面對的對手,還是阿敏身邊的這些廢物,而商隊護衛會不會馬上從後攻擊,這卻是顧不得了,只要能殺了阿敏,就是巴牙喇受了損傷,對自己來說也是值得的。
而且向西進擊纔是唯一正確的方向,哪怕拿阿敏沒轍,但只要擊潰阿敏的軍兵,就是逃生的方向。
北邊應該有阿敏的人正繼續朝這兒趕來,東邊是牛錄,南邊是商隊,只有西邊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逃命方便。
至於押後的後隊,他們只能自求多福了,看了這隻商隊護衛的表現,還有這麼多的人,濟爾哈朗可不認爲區區兩百人能創出什麼奇蹟。
世事向來是知易行難,欲速則不達,濟爾哈朗的想法很美好,可他忽略了援軍的出現,還有他們不錯的戰果,都讓正節節敗退的阿敏所部信心大振。
阿敏見機比濟爾哈朗還要快,商隊的中軍剛剛發起衝殺,他就回到了自己軍中的位置,有了商隊的幫忙,他堅信眼下這些人再擋住對方一時半會兒沒什麼問題,等商隊騎軍與自己前後夾擊之時,就是這隊蟊賊授首的時候。
事情的進展沒有出乎阿敏的意料,鑲藍旗衆軍兵眼見對方被橫空殺出來的商隊,將其中軍打得七零八落,本已動盪不安的軍心平復了下來。
又見旗主阿敏再度迴歸,還以爲剛纔他臨時走脫是與商隊聯絡,援軍是因爲他纔出擊的,士氣更是大振,終於止住了敗退之勢,堪堪抵住了剛纔勢頭猛烈的濟爾哈朗一行。
而鑲黃旗的巴牙喇們,儘管沒有受到直接的攻擊,但中軍的慘象,還有前後脫節的首尾兩隊,都讓他們在心裡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士氣多少受到了影響,剛纔勢頭猛烈的攻擊,不復再現,反而有些畏首畏尾起來,任濟爾哈朗如何不顧暴露身份地大聲鼓勁,作用也是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