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就是這小子?”馬二站在客棧大堂外問許九。
透過窗櫺可以看到,一個少年正拒案大嚼,桌上滿當當擺放着七八道菜,還有一小壺酒就在他手邊放着,衣飾華貴,看上去倒像個公子哥,只是那吃相就不敢恭維了。
“就是他,這小子花錢可是捨得的很。”許九與馬二和牛五隔着些距離,低聲說道。
“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如此好酒。”牛五哂道,就這麼一小會兒,那小子已經連喝了好幾杯酒。
“有嗜好好啊,沒嗜好才難辦呢。”馬二笑道。
“既然二位哥哥親自出馬,我就不在這兒丟人現眼了。”許九拔腳欲走,他是天字房的大夥計,用不着在大堂跑腿。
“規矩還用你說。”牛五也低聲回道,“這是你的地盤,自然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的好。”
“行了,快滾。”馬二低聲笑罵,帶着牛五舉步朝裡走去。
“喲,二位來了,打尖還是住店呢?”小二熱情地上來招呼。
“有什麼拿手好菜先上上來,咱們哥倆卻是餓得狠了。”馬二道,特意朝少年旁邊的桌子走去。
小二手腳麻利地用毛巾將桌椅都擦了一遍,待馬二和牛五都坐下後說道,“得嘞,二位稍候,一會兒就得。”說罷往後廚去了。
不一會兒幾道熱菜時蔬還有冷盤就端了上來,看那模樣,還算不錯,馬二又要了壺酒,兄弟倆邊吃邊喝。
馬二倒是不挑嘴,肚子也餓了,吃得津津有味。
牛五嚐了幾嘴,就把筷子放下了,這裡廚子的手藝顯然還入不了他這迎客來掌勺大廚的眼和嘴,又喝了口酒,眉頭直擰在一起,然後二話不說,把他和馬二杯裡的酒都給倒了,這番動作做得隱秘,大堂裡客人不多,並無人發現,隨後從懷裡掏出一壺酒,拔出塞子,給馬二和自己分別倒滿。
這酒是昨晚他們喝剩下的,許九這小子也不知哪裡買來的,三個人喝的時候還沒覺出什麼好來,可拿到這裡一對比,高下立判,酒尚未倒完就芳香四溢,整個大堂很快就充斥着酒香。
“吱兒...”牛五嘬了口酒,聲響震天,不動聲色的馬二,分明看到其他幾個食客喉頭上下聳動了好幾下,他們旁邊這桌的那個少年就更是不堪了,在狂嚥了好幾口口水後,終於沒能忍住,將目光朝他們看來。
少年看着馬二他們的酒,眼睛直髮亮,口裡大聲嚷道,“夥計,夥計!”
“來了,公子爺,您有何吩咐?”
“你們這裡既有如此好酒,怎不拿出來給我,是怕我付不起銀錢麼?”說到最後一句,少年的口吻已經很不客氣了。
“哎喲,公子爺,您誤會了。”小二急忙解釋,牛五倒酒的時候他看見了,就算看不見,憑這酒香夥計也知道不是自己店裡的貨,“咱們客棧可沒這麼好的酒,那是二位客倌自帶的,自帶的!”
少年砸吧砸吧嘴,順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旁邊這桌果然是多出了一個酒壺,而且品相與他們用的都不一樣。
“既如此,去吧。”少年頹然一嘆,揮手讓小二離開,他倒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吱兒...”牛五又響亮地嘬了一口酒,那少年雖是已經背過身去,但馬二仍能看出他身子抖了一抖,隨後端起酒杯欲飲,卻又頹然放下。
“相逢即是有緣,”馬二及時發聲,“這位小兄弟,若不嫌棄酒水低劣,不妨移座,與我兄弟二人共飲幾杯。”
少年身子一怔,似乎費了絕大力氣纔將頭扭過來,先看了看牛五手中的那壺酒,乾嚥了一口唾沫,然後才幹巴巴地笑道,“兩位大哥客氣了,小弟深感榮幸,不過這酒雖好,量卻不多,小弟就不奪人之好了,多謝。”
說完拱拱手,將頭扭了過去,竟是不再看馬二與牛五二人。
這倒奇了,觀他行止,顯然嗜酒如命,對這壺好酒,也是恨不得一口吞下,沒想到居然能忍住自己的慾望,不受誘惑?
牛五不信邪,乾脆站起身,拿着酒壺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少年身旁,“小兄弟何必客氣,看你也是好酒之人,來來來,嘗一點不礙事的。”說罷就要往少年杯中倒酒。
“大哥大哥。”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擋住了牛五倒酒的手,“無功不受祿,謝了,小弟已經吃好了,你們慢慢喝,告辭!”少年邊說邊拱手,從凳子上站起來,“小二,飯錢記我賬上。”
說罷竟然出了客棧大堂,就此離去。
“這小子,有點意思。”牛五回到自己桌旁坐下。
“好酒而不貪杯,不輕信於人,是個好苗子。”馬二低聲讚道,“走,跟上去,爭取今天把這小子拿下。”
說罷率先起身,往桌上扔了一塊碎銀子向外就走,牛五揣好酒壺也跟着出去了。
許九雖在客棧大堂外,但並未走遠,見少年先走了出來,隨後是馬二牛五兩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不待二人有什麼表示,他也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什麼情況?”待前後左右都無人之時,許九才快步追上馬二牛五,低聲問道。
“嘿嘿,想不到吧,這小子在美酒面前居然能忍得住。”牛五笑道,“本來想用好酒與他攀上交情的,這下沒轍了。”
“是麼?看不出來啊。”許九的確很驚訝,“馬二哥,那咱們現在這是...?”
“不着急。”馬二神態悠然,“你上前,我二人在後,咱們跟着他,看看這小子到底要做什麼,有何喜好,纔好對症下藥。”
三人一前兩後,遠遠地吊着少年,不緊不慢地走在客棧門口的街面上。
這條街乃是保安州府遠近聞名的銷金窟,酒樓、賭檔和勾欄俱全,此時已是黃昏,各店家先後掛上了燈籠,橘紅色的燈光映着進出的人羣,笑聲、叫聲、拉客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倒顯出了幾分繁華。
少年揹着手,踢踢踏踏地走着,每到一家門口,都會停下腳步仔細看看,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只是一有人拉他,就婉言拒絕,就是勾欄的幾個姑娘往他身上靠,也被少年不動聲色地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