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誰?”範軒沉聲問道。
“如果我沒有聽錯,也沒有記錯的話,來人居然是周承允的貼身書童,那個叫做司茶的。”範軻答道,他們對晉南這幾大鹽商的家底都摸的清清楚楚,當然,相信晉南那邊也不比他們差。
“周承允的貼身書童?”範軒一字一頓地說道,他馬上意識到,這事情不簡單,既是貼身書童,那應該隨侍周承允左右,此人既然到了張家口,那豈不是說明...
“你當時怎麼不跟我說?”範軒埋怨道。
“我想跟你說來着,”範軻有些委屈,“可你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出關,我都沒能找到你。”
這司茶雖說是周承允的貼身書童,可也不是沒有單獨行動的時候,再說,當時他們尚不知道範永鬥身死之事,周承允的行蹤範軻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算了。”範軒擺擺手,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接着問道,“這個司茶在張家口呆了多長時間?”
周承允北上津門,這司茶沒道理不跟着,既然他到了張家口,那周承允說不定喬裝其中,或者至少也在左近。
看來周承允一行是在京畿受阻後到的張家口,只是他們爲何不迴轉晉南,反而要冒險來到這邊塞之地呢?
範軒認定範永鬥之死,周承允即便不是主謀,至少也是幫兇,肯定是知情的,是什麼讓他在自己兒子死後,北上津門又受阻的情況下,不惜冒着被自己發現,從而遭到報復的風險來到張家口呢?畢竟周承允肯定沒有什麼把握,能確認自己當時對閆家村走水一事毫不知情。
範軒心裡有些煩躁,覺得答案呼之欲出,可總有線索一時抓不住。
周承允此人機智善斷,極具生意頭腦,晉南鹽商要不是因爲周承允一家把制芒硝的法子獻出來,早被他吞併了。
更重要的是,周承允在張家口一帶呆了四個月之久,自己竟然毫不知情,能呆這麼長的時間,定然與生意有關,要是這回此人又發現什麼路子,做成什麼大生意,那範軒覺得,自己再想將晉南鹽商擠兌垮,替範永鬥報仇之事就懸了。
“時間倒是不長。”範軻答道,“元宵之前就離開了。”
“你確定?”範軒問道,司茶元宵前就離開,而周承允卻是四月方纔迴轉的晉南,那將近三個月,這主僕幾人到底去了哪裡?
範軒此時芒刺在背,總覺得這周承允猶如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會給他致命一擊。
“時間不長,我還是記得清楚的,大兄。”範軻不得不鄭重保證。
範軒低着頭,在書房內來回轉了幾圈,忽地擡頭問道,“那個書童在這幾天裡,都幹了些什麼,你知道麼?”
範軻遺憾地搖搖頭,那些天範家既要準備出塞,也要和其他人一樣,準備過年,從上到下,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眼線同樣也要過年,人家能把司茶抵達以及離開的訊息傳回來,範軻覺得就很不錯了。
範軒接着繞圈,幾步下來,又問道,“徽幫程家在張家口的大掌櫃,是不是換人了?”他口中所說的徽幫,指的是皖南徽州的商人集團,而程家,則是其中翹楚。
範軒知道周承允與江南一帶的商戶關係極好,他親自來也好,派書童來也罷,十有八九,要與這些商家聯繫,只是這麼一想,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那個程家的大掌櫃,似乎在他第一趟從遼東回來後就換了,只是當時忙於準備第二次遼東之行,並未放在心上。
整個江南的商家,包括徽幫,在張家口的生意,與晉南鹽商一般,受他們八家糧商打壓,發展並不順利,但他們都並未就此完全撤離張家口,而是在此設點,默默等待機會,以他們的實力,只要窺得一絲機會,就能迅速擴張。
那徽幫程家的大掌櫃,這些年在張家口,受條件所制,雖然並無什麼大功,但也沒有過錯,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被換了?無論是被程家升賞還是貶嫡都有些說不通。
要知道,從江南換個大掌櫃過來,不僅在路上耽誤時間,而且到了張家口後,對內得熟悉自傢伙計,對外得與各方勢力重新打交道,實在是費時費力。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做法,精明的程家怎麼會做呢?
範軻想了想,“嗯,是換人了。”
“章家呢?還有李家...”範軒一口氣又問了好幾家,全是徽幫商戶,“他們有沒有換大掌櫃?”
範軻臉色變了,隨着範軒地提問,他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個的大掌櫃,終於驚異地發現,這些南方商家在張家口設的鋪面也好,商會也罷,大掌櫃全部換了。
眼見範軻臉色不住變幻,範軒嘆了口氣,不用問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了,整個江南一帶的商家,在張家口的大掌櫃,竟然悄無聲息地全都換了。
這事兒可以說範軻不上心,有責任,可範軒知道,自己最近個把月都呆在張家口,居然也沒有發現,大意了啊!
“這事兒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好生想想。”範軒問道。
範軻擡起衣袖,擦了擦頭上不住冒出的細汗,“應該就是周承允的小廝走後不久,這些大掌櫃就不見了,都以爲他們是回鄉過年,就沒放在心上,不想正月過後,陸續回到張家口的各大掌櫃,竟然都換人了。”
說到這裡,範軻心裡的確有些慚愧,換一兩家,尚屬正常,可這麼多家都換了,實在應該留點心,報給範軒決斷纔是。
“你...糊塗啊!”範軒用手指了指範軻,隨即又拍拍桌子,“我也是老了,這些事兒居然沒有及早發現。”
範軻喉嚨發乾,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大兄,事已至此,咱們還是想想該如何應對罷。”
“拖了這麼久才發現,又一點訊息都沒有,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這應對之策,憑空可想不出來。”範軒道。
“至少咱們知道,這些被換走的大掌櫃,與周承允有關,想必他們是聯手做什麼事兒。”
“這還用你說?”範軒沒好氣地看了範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