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李過說道:“我非殺了這腐儒不可。”
李過的怒氣幾乎要衝天而出。只覺得心中一團火,在劇烈的燃燒着,怎麼也發泄不出來,拎起長劍,對着桌子一刀劈下來,長桌應聲斷成兩截。
黨守素說道:“李侯,消消氣,相忍爲國,相忍爲國。”
“我已經夠忍讓了。”李過說道。
進入岳陽城之中,李過覺得自己好像陷入泥澤之中了。一舉一動都有無形的牽扯之力制衡,想做什麼事情,都分外困難。李過本以爲能確立自己的主導地位,卻並不想,卻陷入馬鑾綿裡藏針的局面之中。
看上去李過是主導了岳陽城中的局勢,其實上馬鑾隨時可以發揮做用。
這種就是兩人不同的風格所致。
李過是一個武人,也沒有什麼花花腸子,爭奪權力也是簡單粗暴。一來就是下馬威什麼的。而馬鑾卻是世家出身,他上來就是以退爲進,看似退了一步,但是在幕後指揮岳陽軍。讓李過做什麼事情都繞不過他。
李過在闖營之中,上有李自成撐腰,下有士卒擁戴,再加上闖營雖然體制不健全,但是大家也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鬼蜮伎倆。所以他面對這個局面,是完完全全的不適應。
這一次,黃朝宣降敵。李過力主嚴厲懲戒,而且要嚴查城中還有沒有夏軍的奸細,苗頭直指張先壁。
雖然李過有一點借題發揮。但是李過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畢竟黃朝宣與張先壁的關係,大多數人都知道,談不上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但也是多年以來生死與共的好哥們,特別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步調一致。
黃朝宣降敵了,牽連張先壁。是自然而然的。
但是馬鑾卻不能放棄張先壁。
原因無他,就是馬鑾夾帶之中,並沒有多少人才。縱然出了黃朝宣降敵這樣的事情,但是在馬鑾的心中張先壁也要比李過可靠。畢竟張先壁是明軍官軍出身,而李過是闖賊餘孽。
而且在馬鑾看來,張先壁固然有一點值得懷疑。但是忠貞營的表現,也不夠忠貞。馬光玉這麼幹脆利落的投降,再加上日日在城下招降。忠貞營下層軍心有些浮動之事,也瞞不過馬鑾。
馬鑾萬萬不肯再放棄張先壁了。
雙方互不信任,自然是談並不攏。
李過想火併馬鑾的心思都有了。只是馬鑾乃是馬士英之子,殺了馬鑾,就是自絕於南明。南明小朝廷再怎麼不堪,也是坐擁數省之地的,沒有南明小朝廷的支持,單單憑藉他李過,是抵擋不了夏軍的。
所以他即便是再憤怒,也不過是暗地發發脾氣而已。
“報,侯爺,城下敵軍有異動。”立即有軍官來報。
“哦 。”李過收斂怒氣,臉色恢復平靜說道:“去看看。”
“是。”李過的侍衛答應下來。
隨即李過,黨守素,已經忠貞營其他的將領都紛紛跟着李過上了城。
來到城牆之上,李過拿起千里鏡遠遠的觀望城下的營地,卻見連綿的營地覆蓋數裡的範圍,營地大多是正正方方的,其中望樓,柵欄,帳篷都整整齊齊的。讓李過看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了。
這也算是張軒軍中的基本素養了。
跟着張軒多年的軍隊,別的方面不敢說,但是在安營紮寨,基本的土木作業之上,遠勝過尋常軍隊。
這大營李過看多了,也有幾分習以爲常了。不過,他很快注意到細節之上,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來,說道:“這樣多長時間了?”
“從今天天亮之後就這樣,雖然鼓聲,炊煙都很正常。但是----”一個軍官說道。
“但是鳥落不飛,也沒有來喊話。”李過說道:“不過是懸羊擊鼓,餓馬提鈴的把戲。”
“牛萬才。” 李過說道:“你帶人衝一衝,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牛萬才大聲答應道。
牛萬才也算是闖營老人了,立即點齊本部人馬,放下吊橋,衝了出去。李過也提起精神,讓下面的人都準備好接應,唯恐是夏軍的詭計。不過,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牛萬才所過之出,如入無人之境。
不,不是如入無人之境,而是就是進入無人之境,城下數裡聯營都是空營,空蕩蕩的,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李過頓時大怒,說道:“這數萬人馬,就這樣消失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由不得李過不怒,敵方主力失去蹤跡之後,就說明對方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本來而今局面,在重重掣肘之下,李過十分本事,也不過能發揮出兩三分而已。已經有幾分形勢不由人了,連連吃了好幾場敗仗。
而現在這個局面,讓李過心中不好預感加深。
李過強制按捺怒氣細細詢問過,才知道作夜夏軍夜裡騷擾不斷,這樣的騷擾之前也有。不過此刻看來,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夏軍趁着這個機會撤退了。
“那麼張軒想做什麼?”李過心中暗道:“他爲什麼要在岳陽城下撤軍?”
“將軍,將軍。”一個軍官跑過來,跪在李過面前說道:“江面上,江面上----”他跑得又快又急,一時間喘不過起來。
李過厲聲問道:“到底怎麼了,江面上出現什麼事情了?”
“船,好多船----”
шшш▪ttκǎ n▪¢O 李過二話不說,起身向西而去。不是去別的地方,就是去岳陽樓。
岳陽樓就是岳陽門的城樓,或許古今不一。但是此刻岳陽樓還是承擔着軍事作用的。只是李過不解風情的很,對這天下三大名樓之一的岳陽樓,根本是連多看一眼的功夫都欠奉。
因爲他已經就目光聚集在洞庭湖與長江連接的江面之上。
真的有好多船啊。
李過從記事以來,就沒有看過這麼多船。
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的洞庭湖,似乎一時間被船隻塞滿了。有戰船民船大船小船,每一艘船都吃水不淺,上面一面大夏的旗幟,幾乎連成一片火紅的海洋。
“好一個張軒。好大的膽子,好看不起我李過。”李過帶着幾分咬牙切齒。
如同他現在還不知道張軒想做什麼,他就不配統領數萬大軍了。
其實如果沒有馬鑾一直與他搞人事鬥爭的話,李過早就能想到。在大明當將領,從來是能放三分心思在打仗之上,就已經不錯了。不過,李過也深吸幾口氣,努力將自己的心思平靜下來。
蓋因任何情緒化的思想,對戰事勝負一點作用都沒有。
“傳令下去,派船去跟隨夏軍船隊,我要知道他們去什麼地方?將夜不收放出去,我要知道城陵山怎麼樣?張軒放棄了沒有,如果沒有放棄有多少?還有給所有兄弟們加餐。準備出戰。”
“派人給臨湘,長沙報急。”
李過一連串的命令全部宣泄出來,他身邊的傳令兵幾乎全部灑了出來,一瞬間半個岳陽城都變得沸騰起來了。
李過深吸一口氣,微微一頓,說道:“派人將馬鑾叫過來。就在這裡,岳陽樓上,讓他來見我。”
此刻李過已經意思到問題嚴重性了,一個弄不好,南明小朝廷,就要換一個皇帝了。而如果局勢走到那一步,李過自己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他萬萬不想看到的。這個時候,李過也沒有心思與馬鑾玩了,他暗暗握住長劍,暗道:“如果馬鑾不識相的話,就不要怪我長劍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