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踩在大片大片的黑色的木炭之上,看着滔滔的漢水,終於鬆了一口氣。
經過數日激戰,尚可喜終於拔掉了夏軍在漢水以北的最後據點,也就是樊城關。將控制區域推進到了漢江以北。
他面臨是襄陽之戰最大的難關了。
就是漢江。
尚可喜心中微微一動,問身邊的兒子尚之信,說道:“情況沒有稟報八王嗎?”
尚之信說道:“這等小事,孩兒又怎麼做不好了。早就保上去。”
尚可喜微微皺眉,心中說道:“阿濟格性格暴虐,但是爲人勇武,對於戰事還是很看重。這個時候消息傳來,他一定會來看看的。但是爲什麼沒有過來?”
尚可喜心中有了疑惑,也不在這裡多待了。對尚之信說道:“安排各部休息,收集船隻,整頓炮位,選取一些狹窄的河段,準備強渡。”
戰前準備都是相當繁瑣而細碎的。尚可喜安排兒子做,也算是對兒子的一種栽培。
“是,父親。”尚之信說道。
尚可喜隨即帶着侍衛向大營而去。
一進八旗大營,尚可喜以百戰老將敏銳感覺,感知到一些不對。
就是人數有問題。
雖然從外面看,八旗士卒一點不少,該有的旗幟都有,該有旗鼓都有,牛角號還嗚嗚做響,壓制住了不少聲音,甚至馬棚之中,還有馬嘶之聲。
看上去一切正常。
但是對尚可喜來說,一切都不正常。
八旗主力不在。
尚可喜來到阿濟格大帳之外,被人阻擋在外面。侍衛說道:“八王有令,不見任何人。”
尚可喜皺眉說道:“我乃智順王。有緊急軍情稟報八王。”
“八王留下話來。”侍衛面無表情的說道:“如果智順王已經攻克樊城關,就請智順王,繼續渡江攻襄陽,不得停留,不惜傷亡。不許猶疑。”
尚可喜一聽頓時明白過來,正如他所猜的。
阿濟格已經不在這裡,這裡只有一些人支撐空營而已。八旗主力,與蒙古精騎都不在這裡。
而即便這樣,還需要大軍繼續渡江。說明要掩蓋另一個戰略方向的動向。
這個戰略方向是什麼地方,尚可喜已經有所察覺,畢竟襄陽附近能讓大軍出動,不過一兩處而已,並不難猜。
但是讓他難以接受的就是現在這個命令。
不得停留,不惜傷亡,不許猶疑。
幾乎就是讓尚可喜不惜一切代價,強渡漢水。
攻下樊城關,尚可喜督促降軍各部,已經傷亡不少了,在現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之下。
傷亡更不必說了。
但是清軍軍法嚴苛,尚可喜是決計不敢違背軍令,拱手行禮說道:“奴才遵命。”
尚可喜立即離開八旗大營,隨即忘記八旗大營之中的所謂問題。也強行忘記阿濟格不在大營之中的事情。
第二日,在隆隆的炮聲之中。尚可喜督促降軍搭建浮橋,強渡漢水。
漢水並不是小河,絕非強渡就可以的。
而且漢水北岸的船隻都被清理乾淨了,一時間根本找不到這麼多船隻。
只能臨時找些做一些木筏。
周輔臣船隊在漢水上游曳,尚可喜的種種作爲,根本無法渡過周輔臣的封鎖。
一切努力都徒勞無功。
有千餘人成爲漢水之中的冤魂,尚可喜只能襄陽城西邊,也就是漢水上游,找了一處狹窄之處,準備搭建浮橋,但是依舊讓時不時的偷渡。
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
一是楊承祖也忙碌不堪。
數萬軍隊,以襄陽城爲中心,分佈漢江南岸,而周輔臣更是日夜不停的航行在漢水之上。
雙方密集的偷渡與反偷渡戰,楊承祖根本沒有發現,漢江對面八旗主力,與蒙古精騎根本不在這裡。
宜城之中。
張軒已經屯兵宜城十幾日了。
這十幾日之內,張軒看似什麼都不做,但是實際上,三個戰場,所有的消息都在他手中彙總。
此刻張軒剛剛得到賀虎頭那邊的消息。
張軒揹着雙手站在一張大桌子前,上面山河險阻一攬無餘,正是一個極大的沙盤。
最北側是南陽城,而最南側是荊州城,西側遠道漢中,東側到武漢。
千里之內,談不上纖毫畢現。但也大致相差不大。
張軒學着電視劇裡指點江山的樣子,將一個旗幟插在地圖之上,最西側乃是漢中賀錦部。
這個賀錦並是革左五營的賀錦,而是賀人龍的部將,也是賀人龍的親族,賀人龍死後,賀家本清洗,但也不可能將姓賀的斬盡殺絕。
畢竟賀人龍的罪過,並不足夠族誅地步,只是賀錦也被閒置,後來投降了李自成,也不被重用,成爲漢中總兵。
李自成大敗之後,賀錦自然投靠清廷。
不過賀錦只是城頭變幻大王旗而已,對清廷沒有幾分忠心。一時間用不着多做防範。
至於再往東。
鄖陽城上有紅色的小旗,沿着漢江兩岸之上,紅,黑兩色的旗幟。夾江對峙。
而更南一點,就是宜城了。
宜城上面標示主力的是一面紅色方旗,而樊城以北地方,也有一面黑色的方旗。表明清軍主力所在。
在東邊一點,棗陽,隨州一帶,也有紅色的小旗駐紮。
張軒縱觀整個局勢,覺得大局在握。
從鄖陽到隨州,一道綿延千里的防線,依靠山川形勢城池建立的。
即便不是固若金湯。但也是一道鐵鎖,將清軍這一條蛟龍鎖在南陽盆地之中。
張軒稍稍安心一點後,隨即又想道:“防守是不可能得到勝利的。如果想要勝利,必須主動出擊。”
張軒細細的端詳着,蝟集在一起的清軍主力,有十幾萬人之多。
張軒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到有什麼辦法,能將這十幾萬人一口吞下來。
良久之後,張軒暗道:“難道只能久守之下,待其疲憊了嗎?”
如果是一場遊戲的話。
張軒所想的只是勝利。但是現實並不是遊戲。還要考慮勝利之後的事情。
曹營聚集在這裡的三十多萬大軍。
有曹營本來的主力,有左良玉的降兵。也有闖營的精銳,除卻各地駐守的兵力之外,幾乎是大夏能動用的所有機動兵力了。
這一戰即便是慘勝,也只能說明一件事情,今後的一年,也就是武興元年到二年這一段時間,大夏失去了對外征戰的能力。
南明隆武帝堪稱明君,如果給他一兩年修整時間,將來再南下的時候,就不大好辦了。
而且這一戰大夏的戰略要求並不高,也就是守住現在這一條防線,讓清軍武功而返,甚至丟失一些府縣都重要。
張軒思量想去,他沒有冒險的本錢,而是穩重一些的好。
所以他準備耐着心思等了。
但是張軒有心思等,他卻不知道,阿濟格已經沒有心思等了。
“報。”樓磊幾乎闖了進來說道:“國公,前線來報,棗陽---,棗陽----”
張軒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說道:“棗陽怎麼了?”
樓磊喘着氣說道:“棗陽已經失去了聯繫,最後的消息剛剛到了。說是清廷英王突然到了棗陽城下,督促八旗主力攻城。”
“慶陽公怎麼樣?”張軒說道。
樓磊說道:“不知道,僅僅知道,慶陽公一直都在棗陽城之中。”
張軒心中一沉。
這可不是好消息。棗陽一陷,襄陽側翼洞開。這暫且不說,羅汝纔剛剛封的開國六公,就要失陷一個嗎?
這都不是好消息。
不過,不管好壞,張軒都無暇多想了。他首先要想到的是如何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