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江面之上大亂,弘光帝大吃一驚,二話不說,就命令靠岸,帶着十幾個侍衛匆匆上岸。上岸之後,就策馬狂奔,一個勁的往南跑。
跑的人困馬乏之後,這才停了下來休息。
只是現在到底是什麼地方,就沒有人知道了。
弘光帝派人去找些吃的,也不敢在大廳廣衆出沒,只是尋了一個破廟等候。
只是沒有等到回來的士卒,卻等來的煞星。
只聽外面撿柴火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紛紛倒地,倒地之後,才聽見弓弦響。卻見十餘人的馬隊衝了過來。弘光身邊的侍衛紛紛抵擋,但是弘光身邊的侍衛,都是養尊處優之輩,也沒有經歷過多少殺伐。如果能是這些人的對手。
不過片刻,弘光一行人要麼被殺,要麼被拿下,而弘光帝本人,在雙方交手的同時,鑽進香案下面,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偷眼看去,能夠透過桌布,看見一隻只靴子,而靴子上面卻沾了血,一步一個血腳印。
“娘娘的,本以爲是一條大魚,不想全是軟柿子。”一聲粗壯的聲音帶着幾分稚氣,用帶着陝西口音的官話說道。
“頭,不對。你看這些人的甲冑,比我們都好。這些人絕對不是尋常人。看上去不像是官軍的斥候,連痕跡都不知道打掃一下。好像是達官貴人的護衛。”
“護衛?”這個略帶稚氣的聲音說道。這個聲音微微一頓,說道:“你自己出來,還是讓我抓你出來?”
弘光心中一沉,立即安慰自己道:“他是在詐我,他是在詐我。”
“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個略帶稚氣的聲音說道。他一腳飛起,將香案給踹飛了,弘光胖乎乎的身體團做一團,就好像是一頭豬一樣。
“哈哈哈,兄弟們,我們逮住一條大魚。”這個略帶稚氣的聲音,是馬寶。
馬寶今年才十六歲,但是長的人高大馬的,一表人才,卻不知道是不是雄性激素分泌過旺,身上的體毛很多,雖然僅僅是十六歲,但也留出了絡腮鬍子。再加上他故意說話粗聲粗氣,尋常人見了都以爲二十多歲了。
即便相處久了,知道他真實年齡,但是尋常士卒也都願意服他。
無他,馬寶乃是邊軍出身,世代戎馬,從小他的騎射功夫就很好,他再家中排行老三,又稱作三寶。陝西邊軍也不好過,家中有兄弟五人,兩個弟弟還小。故而馬三寶好幾年前就出門自謀生路,投過孫傳庭軍中,大敗之後,被俘虜,分配到曹營之中。
從一個小兵做起來。而今也是一個隊長了,下面管十個小卒。
不過,他的這個隊長,與尋常隊長不同,那是斥候隊長,或者說夜不收的隊長。這樣的隊長雖然僅僅管十個人,但是在官銜之上,向來是高配的。如果馬寶願意調到其他部隊,一個百戶決計沒有問題的。
但是馬寶家中,世代軍戶,也傳承了邊軍的思想,那就是重騎兵,輕步卒,再加上馬寶一身功夫都在馬上,自然不願意離開了。
這一次大戰,安曹營以往的規矩,夜不收十里一撥,放出二百里外,而長江兩岸更是重點所在,故此馬寶帶隊出來探測,很遠就看到了他們縱馬留下的痕跡。從痕跡上看是上好的戰馬。馬寶以爲是官軍的斥候。故而追了過來。
雖然官軍的斥候越發不行了,但是與左良玉大戰的時候,雙方斥候沒有少互相剿殺過,只是馬寶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抓住一條嚇他一跳的大魚。
弘光深吸幾口氣,站了起來,說道:“朕乃大明皇帝,爾等賊人要殺便殺。”
馬寶先是一驚,隨即再看弘光,猛地大笑起來,說道:“你說你是大明皇帝,我還是曹營駙馬。看你就不老實,來人將他綁起來,綁牢了,帶回去。”
在馬寶想來,皇帝老兒,不應該是穿金戴銀的,渾身上下金光閃閃纔對,而這個人,不過穿着尋常青衫,帶了一頂不知道有些奇怪的黑紗帽,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皇帝。自然覺得他在亂扯。卻不知道弘光這一身才是大明皇帝的常裝。
“是。” 馬寶麾下的士卒比馬寶懂的更少,既然馬寶就這樣說,他們立即照做。
一根粗麻繩就套在弘光的身上,粗糙的繩子在弘光的皮膚上滑過,將弘光滑得生疼,生疼。他何曾吃過這樣的苦,他一輩子吃過最苦的日子,也不過是,洛陽城破的那一日,他從洛陽渡河到衛輝求助。
徒步走了幾十里路,腳下長了幾個燎泡而已。
更讓弘光感到不爽的是尊嚴上的踐踏。
“士可殺不可辱。”弘光大聲說道。
只是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塊布頭塞進了嘴裡,他眼的分明,這一塊布頭,不是別的,就是剛剛那一塊桌布上撕下來的一塊。一想到那一塊桌布,已經在這裡破廟之中,風吹雨打多少年,上面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香灰塵埃。弘光頓時一股嘔意,涌了上來,但是嘴裡被塞着結結實實的,連吐都吐不出來。
只能翻白眼。
但馬寶纔不在乎一個俘虜是怎麼樣子。
他也知道,這俘虜雖然不可能是皇帝,但是也應該是一個重要人物。送回去應該能重重有賞。
只是他將弘光送到黃州的時候,張軒已經不在黃州了,等弘光被驗明正身,送到張軒身前的時候,張軒大軍已經在武昌城南數十里處了。
張軒聽了抓住弘光帝了,大喜過望,說道:“可曾驗明正身?”
胡澹說道:“下官曾經與陛下有一面之緣,已經辨認過了,正是陛下。”
張軒大笑道:“看他怎麼逃,也沒有逃出我的手掌心,速請他過來。”
“是。”胡澹說道,他親自去安排。
數日不聽見弘光的音訊,張軒本以爲弘光逃了,微微失望之餘,也安慰自己,弘光逃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此無能的君主作爲敵人,比任何間諜都有用。
只是他剛剛放下這個心思,弘光就送上門來了。
張軒又怎麼能不高興。
張軒掐指一算,不由暗笑。等弘光來了之後,張軒說道:“陛下可好。”
弘光不爲所動,說道:“亡國之君,有什麼好不好的,但求速死。”
張軒纔不會殺弘光的,甚至要善待弘光,畢竟大明在士紳之中還是有些威望的,只要安撫好了弘光帝,好處大與壞處,當然了他後半生,都要在監視之中度過了。
張軒不在乎弘光的無禮,說道:“我記得陛下是今年四月登基,而今已經是臘月,不過十日就要過年了,卻不知道明年當以何年號?”
弘光一聽,滿臉通紅。咬牙切齒。
他當然知道,張軒說的是什麼。
他登基以來,才數個月而已,這數個月一直是沿用崇禎年號,所以現在依舊是崇禎十七年,到今年過了之後,纔是弘光元年。只是他這個皇帝來弘光元年都沒有到,就成了階下之囚。其中嘲諷之意,他又怎麼能聽不出來。他一咬牙說道:“不管明年是什麼年號,但一定是我大明的年號。”
聽了此言,張軒反而高看弘光一眼,也不諷刺他了,說道:“而今就要到武昌城下,陛下要不要與我一同巡視一下武昌城。”
弘光冷笑說道:“朕說不願意,可以嗎?”
張軒說道:“當然可以。”立即對左右說道:“看好陛下,隨我觀看武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