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意思?”牛金星語氣之中帶着幾分威脅,說道:“以我的名義給李信傳話?”
宋獻策一張老臉之上,帶着幾分詭秘的笑容,說道:“無妨,無妨,不過讓他死而已。”
牛金星說道:“李信死?你不會是想行刺他吧。”
“怎麼可能?”宋獻策撇撇嘴說道:“李信本就是一個死老虎,我至於賠上自己的性命?”
牛金星這才微微鬆一口氣。
他得知宋獻策以他的名義送一個人去見李信,這才私下來找宋獻策責問。其實他心中也暗恨宋獻策多此一舉,還將他拉下水。以牛金星的本意,他不過是想將李信給弄下臺,就行了。
未必要李信性命之意。
今日在李自成的心中插上一根刺,打壓李信在李自成心中的地位,這已經足夠了。
更多的,牛金星未必沒有想,但覺得不合適做。
爲何,因爲牛金星心中還是有大局的,而今闖營危難之際,處置李信這樣的重將,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機會,只要現在將李信給按下去,以後大局以定,有時間收拾。
畢竟李信的長才,在於臨陣對決,因敵設謀,決勝於兩軍之間,當天下太平之時,這種人就不重要了。
“那派人過去,想做什麼?”牛金星說道。
“殺人誅心。”宋獻策冷笑一聲,說道:“像李信這種公子哥我見過太多了,縱然才華橫溢,卻沒有經過世事的打磨,太天真了。他不知道,什麼是好死不如賴活着,當他知道,他竭盡忠誠的陛下,疑心他如此,從今後,滿腹才華不得重用。在他看來,這已經是死了。”
牛金星心中一動,說道:“你說李信會自殺?”
他思索一下,覺得不錯。
李信走過的路太順了。少年成名,年紀輕輕就是舉人出身。在地方上很有影響力。因善舉被人擁戴,平生遇見最大險事,不過是被杞縣知縣下獄而已,以李家在杞縣影響力。他在牢獄之中,與和在自己家中,沒有什麼區別。
跟隨李自成之後,也是平步青雲。即便是闖營第一大將,劉宗敏見了他,也要稱呼李軍師,或者李先生,在李自成之下,沒有人能壓他一頭,大多不過平級而已。
在大戰略方向之上,幾乎沒有判讀失誤過。即便是一片石之戰前,李信也提醒好,想讓李自成持重用兵。
但是當時整個闖營之中,都洋溢着驕狂之氣,不是李信一個人能改變的。
宋獻策眼睛之中,一絲莫名的光芒閃過,說道:“一定。”
他心中暗道:“縱然李信不想自殺,我也會幫他自殺的。”宋獻策是混江湖出身,目光短淺一些,看不到什麼大局,反而江湖氣息非常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到就斬草除根,不留任何後患。
而且宋獻策這些事情都是以牛金星的名義做的,出了事情,牛金星必須承擔,
反正這一件事情,牛金星脫不了關係。
牛金星眼睛之中一絲寒光閃過,他不是傻子,對於宋獻策的一些手段,牛金星未必看不出來,只是如今這些情況,拆穿了又怎麼樣,推卸責任?估計李自成也不會相信的,反而在李自成的眼中,更加沒有擔當。
畢竟在李自成眼中,不僅僅在李自成眼中,恐怕在整個闖營所有人眼中,這件事情自己的得益最大。而且他也不是乾乾淨淨的。
“此事我記下來了。”牛金星心中暗道:“今日爲小人所算計,這事情總要找回來的。”
就在牛金星與宋獻策說話的時候,劉宗敏也因爲同樣的事情來拜見李自成。
劉宗敏先說了一些大軍南下潼關之事。與李自成商議一下,潼關戰場的佈置。隨即微微猶豫幾分,說道:“聽說李軍師被陛下拿下了?”
李自成動作微微一頓,說道:“我只不過讓他休息數日而已。”
劉宗敏說道:“大哥,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自成心中有一陣不舒服。當初他與劉宗敏兄弟相稱,但是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身分不同了。只是他也不好說什麼,說道:“說吧。”
“不管李先生做錯了什麼事情,也不管李先生犯了什麼大錯,大哥不應該現在處置李先生。”劉宗敏說道:“大哥知道下面的人暗地裡稱呼李先生什麼?”
“什麼?”李自成說道。
一些私下的流言,還真沒有人敢傳到李自成耳朵之中。
“小諸葛。”劉宗敏說道:“將士都信賴李軍師運籌帷幄之能。”
“怎麼少了李信,你們都不打仗了?”李自成有些不高興。
劉宗敏說道:“如果別的時候,我不會說什麼,但是現在軍心士氣本就不穩,再出這等事情,大戰在即,先鬧出這番事情,會折損士氣的。”
“潼關之戰,又是緊要之極,我闖營敗不得了。任何事情都要放在一邊。”
李自成聽了,沒有說話。沉默了一陣子,說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叫人將李信放出來。”
李自成心中本來就在猶豫。聽了劉宗敏的話,心中也下了決定。
這李信將來處置不遲,再大戰之前,軍中還是鎮之以靜比較好。正如劉宗敏所說的,所以一切事務,比起潼關之戰,都要等而後之。
劉宗敏聽了李自成的話,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英明。”
李自成下了決定之後,就好像將心頭的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反而輕鬆多了,說道:“英明不英明,還不是你一張嘴。”
忽然一人闖了進來,正是張鼐,他猛地跪倒在地面之上,說道:“陛下出事了。”
李自成皺眉,說道:“什麼事情,如此慌慌張張的。”
張鼐臉色蒼白,埋頭在下面,說道:“李軍師自殺了。”
李自成身子一動,想要站起身來,卻被桌子一擋,沒有站起來,又重重的坐在椅子之上,椅子被大力一壓,向後面挪移了好一段距離,發出刺耳的摩擦之聲。
“什麼?”李自成聲音之中什麼都有。
懊悔,慶幸,失落,如是等等。一時間李自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情緒了。
對於李信,李自成現在也徘徊並不定,正如他之前對戰局徘徊不定,一方面想殺了李信,甚至他內心之中,也有將之前的戰敗都歸結於李信的意思,再加上李信與曹營之間,不清不楚。李自成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有些東西,並不需要證據。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大戰在即,先斬大將,決計不行的。
好容易說服了自己,放過李信。卻不想李信自殺了。
李信一死,李自成頓時想到了一個可能,暗道:“我是不是誤會李信了?”
隨即他將這個念頭趕走,因爲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要做的就是立即收拾殘局,他二話不說,就去了李信房間。
李信的房間是李自成臨時安排的客房,就在李自成房間附近。不過幾步路而已。
李自成一見李信伏屍在地,手邊長劍還沾着血,一看就是自殺。桌子之上有一封書信,墨跡未乾。 李自成看過李信的屍體之後,拿起書信讀了起來。
“臣大順軍師將軍李信冒死以聞:臣追隨陛下數年征戰,無戰不與,致有薄名於天下。使得小人懷恨,至臣於不白之冤。臣無以自辯,唯以死明志。臣不能隨陛下一統天下,定鼎四方,憾之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