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氣氛有些沉悶。
一時間沒有什麼雜音,唯有推動沉重盾車的摩擦聲,已經不少人大聲喘息的聲音。
只是當事人都不覺得呼吸聲很大。
盾車之後,一隊隊官軍士卒躬着身子,似乎想將身子躲在盾車後面。腳步踏在泥土之上,發出並不悅耳的腳步之聲。
風輕輕一吹,在遠處聽不到這些聲音。
所有人都好像凝固一樣,都在緩緩的涌動。
猛地一聲炮聲響起,似乎給整個戰場按下開始的按鈕。雙方炮火紛紛發言。
不過,雙方炮火都不夠密集。還多是小炮,特別是曹營的炮火,還要弱官軍一頭,似乎有被壓制的感覺。特別是數門佛郎機炮藏在盾車之後,將一枚枚炮彈打到數百步外。
一時間,所有士卒都藏身於胸牆之後。
這胸牆其實也擋不住,這實心鐵疙瘩。畢竟不過是一些虛土堆積在一起的攻勢,這炮彈打在上面,立即四分五裂。根本不可能有被的情況。
只是這樣做,卻能讓所有士卒安心,再加上對方這樣的大炮,也不過數門而已,而且準頭也一般般,不少根本打不到隊列之中,不過在胸牆之前,就沒有動能了。
張軒看得分明,在一聲聲的炮聲之中,偶爾有幾枚炮彈打在隊列之中,立即就能好幾個人碾成肉醬。
如果打在矮牆之上,大片大片的矮牆頓時傾頹下來,矮牆後面的士卒,也沒有活命的可能。
這種殘酷,是看得見的。不過是戰事之前的開胃菜而已。接下來的卻是有千眼千耳都看不過來,聽不過來的殘酷,人類如何更高效率的殺死自己。
就在盾車在距離胸牆幾十步的距離,不敢繼續推行。
因爲即便是臨潁炮這樣的小炮,打出來的只有拳頭大的炮彈,也足以壓制盾車。
這些就好像是鉛球一般的炮彈,雖然只有一部分打在盾車之中,即便打在盾車之上,也因爲木料乃至角度力度的原因,只有少數幾枚炮彈,纔有能力穿破盾車,打在後面的士卒身上。
不過,雖然機率很小。
但是因爲大批量士卒都藏在盾車之後,故而每一個打破盾車的炮彈。都能打出一道血衚衕。
而且即便盾車將炮彈彈出來,也不是沒有殺傷力的。首先炮彈巨大的動能能將這盾車零件給震壞。
這些盾車下面部分,很多都是馬車,運糧車改造出來的,平時用用沒有什麼,但是在戰場之上承受如此大的衝擊,或許一枚炮彈打不破專門加固的巨盾,但是作用力卻能將下面的車軸給震斷。
頓時讓盾車停在原地,不能前進一步。
還有一些炮彈,從盾車之上彈開之後,也在地面上不住的打滾。
看上去好像是一個皮球在地面上滾動,但是誰的腳如果擋一下的話,半個小腿都不要想要了。
既然已經並不能再前進了,一聲重鼓重重的震動鼓面,好像一聲號角,一時間張軒只覺得自己的耳膜在不住的鼓動,不知道多少面大鼓一起敲響,只讓人血脈賁張。心跳之聲似乎與鼓聲合做一拍。
縱然張軒只不過是遠遠的拿着千里鏡觀戰,但依舊感到熱血上涌,幾乎不能自制。
“殺。”唯一能壓下鼓聲的,是這種聲嘶力竭,用生命的吶喊。
無數大喊從盾車之後衝了過去。
與他們一起衝過去的,是尖銳的咻咻之聲,無數火箭帶這白煙,幾乎鋪天蓋地的越過天空,砸向火銃手。
“砰。”曹營第一輪齊射隨即發言。
無數硝煙迸射出來,一瞬間似乎啓動了舞臺效應,無數乾冰融化,所有人的視線之中,都多出了道道白霧,看對面的人,都是若隱若現的,而今已經是秋季,雖然西北風不盛。但是一直有一陣沒有一陣的。
隨着風力的強弱不同,硝煙散去的時間也不一樣。
而最開始的時候,硝煙最濃,特別是無數一窩蜂,百虎齊奔箭,尾巴上帶出一道道的白煙,幾乎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不過,這樣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因爲雙方正式一接觸,所迸發出來的不僅僅是硝煙,還有鮮血。
先說,火銃手這邊。
新兵畢竟是新兵。
他們猛一下子承受住如此大傷亡,一時間居然亂了。
這些火箭類的火器,是明軍最常用的火器,原因有這樣兩個,第一製作門檻低。幾乎任何一個小縣城,都能找到可以製造火箭的人手,如果放開來造,幾百萬支,上千萬支從來不是問題。
第二就是便宜。
箭矢可以是木製的後面帶一個竹筒,上面有一個鐵頭就行了。再加一點火藥,一百支有沒有一錢銀子,都不知道。而且即便有質量問題,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最少不傷了自己人。
固然官軍有備而來,一開始都打出不住的多少火箭。
估計官軍自己都不知道,有齊射類的百虎齊奔,一窩蜂等,有單射類,最簡單的,甚至就好像現代沖天炮一樣。不過,不過不會爆炸,主要是用火藥當做推進力而已。
當然了,不僅僅是火箭。
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這裡就不細說了。總之,左良玉在第一波進攻之中,就砸了血本。火銃手這邊無數士卒倒地,特別是最前面幾個人,雖然在矮牆之後,僅僅露一個頭。
也被人射成馬蜂窩了。
當然了,第一排的也有毫髮無我。
畢竟這些火箭的準頭,是比火銃還不靠譜的,畢竟火銃射擊雖然不準,但是大致範圍還是有的,但是火箭,一打出來,說不定打到什麼地方去了。
甚至官軍自己人,也有一部分被官軍自己的火箭照顧。
“傖啷。”一聲,賀虎頭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帶着數百親兵,拔劍而立,就站在後面,賀虎頭根本不用多吩咐,立即有幾個軍官帶着士卒闖進隊列之中,連殺數人。
以震軍法。
賀虎頭似乎不敢怠慢。眼睛幾乎縮成一團,但是瞳孔之間,尤其明亮。
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理所當然。
三令五申的軍法,此刻有人觸犯,殺了他,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對每一個被殺的士卒,卻不一定這樣想。而如今官軍壓境,再有騷亂的話,豈不是不攻只敗了?
所以軍法不可不嚴,但是戰時軍法執行,卻也要有餘地。
慌亂之人不少,賀虎頭斬殺兩三個刺頭之後,纔算鎮住場面。
當然,這也是賀虎頭深受張軒的影響,雖然在訓練之時,比較嚴苛,但是在待遇之上,幾乎全部給足。沒有一絲剋扣與怠慢。有平時的恩義在,才能這麼輕易穩住陣腳。
火銃兵這邊一穩定下來,官軍這邊就慘了。
硝煙四處迸射而出,幾乎瀰漫了整個戰場,所有人只能聽到硝煙之中的慘叫,在隱隱約約之中,看到無數影子衝過來倒地,衝過來倒地。大部分都在壕溝之中了。
不過,剛剛那一場騷亂,已經影響了火銃兵的發揮。
數十步的距離實在是太近,即便前面有壕溝,後面有矮牆,也是太近了。這樣的距離,有人十幾個呼吸就能衝過來,即便是身披鎧甲。
賀虎頭看到這一點就明白,肉搏戰已經不可避免了。還好賀虎頭這一次並沒有託大,對於這一場面,早就準備了。他事先已經與張軒有溝通了,早已備好了手段。
“所有人退後三步。”賀虎頭說道。
火銃兵整整齊齊的退後了,隨即有大批士卒從留好的通道之中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