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聽說吳之屏病了的時候,張軒還不大相信,派人去看過,但是吳之屏的病卻不是裝病。
如果沒有吳爾壎的這一封訣別書,吳之屏倒是想在新朝大展身手,但是此刻,卻只有心灰意冷。
但是吳之屏的病,卻給張軒一個難題。
吳之屏作爲首先投靠吳王的地方大員,一省巡撫。投降之後,並沒有身居高位,反而生病了,知道的是吳之屏病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吳王卸磨殺驢。
張軒親自探望之後,不得不將吳之屏留在紹興。
不過,如此一來,姚啓聖作爲吳之屏推薦的人選,自然繼承了吳之屏的功勞,即便是看在吳之屏的面子上。張軒定然會許姚啓聖一個前程。這樣一來也算是給張軒解決了一個難題。
畢竟尚書位置就那麼幾個,不好安置,但是姚啓聖卻有太多的辦法安置了。
在三月末的時候,張軒帶着一行人,從寧波出發,前往南京。
不過這一次,卻不用來去匆匆了。江南各地雖然還有一些不平之音,但是大體上也算是安堵,今天的夏糧就要徵收了。江南秩序大致上恢復過來了,最少各地供應南京的物資還算充裕。
最少曹營這一輪南征北戰,不像李自成那樣,有一個填不平的大窟窿。
不過,南京城之中,如今也熱鬧的緊。
張軒進城之中,卻見南京城士子不少,一打聽才知道,吳王恩科就在這數日之內了。
崇禎之死,對曹營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崇禎不死之前,江南地方對曹營是面服心不服,不要看曹營現在佔據江南,但是在江南士紳心中,他們並並不覺得曹營能一直佔據江南。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打出去了。
所以,不敢與曹營離得太近。
而李自成攻破北京,讓天下人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朝回不來了。
曹營能不能守住江南,這是未來的事情,但是即便守不住,打過來的也一定不是大明瞭,僅僅是這樣,就解開了不少人的心結,故而這一場恩科在即,南京城再次呈現了熙熙攘攘的樣子。
一些大明官員,他們自己裝模作樣,爲大明守節,決計不當曹營的官。但是暗示自己的子侄弟子出來參加這一場恩科。再加上錢謙益也算得上是文章宗師,由他當主考官,總算沒有張軒當初在汝寧那麼尷尬。
張軒先派人將一行人送到家中,他自己帶着鄭森到皇宮拜見。
羅汝才與羅玉龍聽張軒回來了,立即讓他進來。
張軒進入大殿之中,眼睛餘光一掃,卻發現六部尚書都在,而且臉色都不大好,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他行禮說道:“臣拜見殿下。”
“免禮,坐。”羅汝才說道。
“兒臣,這位就是鄭總兵的長子,鄭森。”張軒說道。
“臣拜見殿下。”鄭森行禮說道。
“果然好兒郎。”羅汝才笑道:“近前就坐。”
“是。”鄭森說道。
在一邊伺候的李國輔立即將小凳子放在張軒身側,鄭森謝過之後就坐。
羅汝才說道:“鄭將軍,也是天下豪傑,孤恨不能見,不過有子如此,想來其父也是一等一的大豪傑。”
鄭森聽羅汝才說自己父親,再次起身謝過。不過鄭森也知道,羅汝才如此並不是因爲他鄭森如何,而是看中他父親鄭芝龍。
“父王如此喜歡鄭少將軍,不如賜名如何?”張軒眼睛珠一轉,說道。
羅汝才聽了,也有一些意動。賜名姓,也算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擡愛之舉,羅汝才也想用此與鄭芝龍親近,但是他也知道,他自己的文采也很差勁。說道:“既然你說了,可有好名姓?”
其實在座的諸位尚書學士,那一個的文采都在張軒之上,不過,在羅汝才心中,卻是張軒的親近程度在他們之上。
“不知道‘成功’兩字如何?”張軒說道。
“成功?”羅汝才重複一遍,說道:“不錯,好兆頭。”
“成功”兩字倒是一個好名字,但是鄭森心中並不是服,聽了心中也絕對不舒服,但是不管怎麼不舒服,現在他沒有拒絕的餘地。他不爲他自己想,也要爲鄭氏上下想想,現在羅汝纔想與鄭氏搞好關係,鄭氏上下何嘗不想與羅汝才搞好關係。
鄭芝龍回福建之前,就已經與鄭森商量過了。
鄭芝龍回去之後,就會掃蕩福建各府縣,將這些地盤全部納入鄭氏的囊中。到那時候,鄭氏在天下這個大棋盤之上,也能說一方諸侯,再加上鄭氏的海上實力,財政支持,未必不會有南面爲君的一日,即便真沒有計劃,在曹營之中,也是地方實力派。世代公卿少不了的。
與曹營的談判,就雙方來說,其實是一個雙贏的決定。
鄭氏雖然在福建有根基,但是福建畢竟不是鄭氏的。背靠曹營,鄭氏攻略福建,輕而易舉。而曹營有鄭氏水師的支持,東南海面,不再是弱點了。
如此大利益,鄭森也無法破壞,他雖然心中不服,但是依舊說道:“臣謝過殿下。”
張軒心中算是順了一口氣,在他一直覺得,如果鄭森一直叫這個名字,他感覺很不對,只是局勢發展到這個樣子,那位唐王,這輩子就沒有機會到福建,都不好說了。
給鄭森賜名,幾乎不可能了。
張軒如此做,固然有拉攏鄭森,未必沒有他心中小小的惡趣味。
羅汝才又好生安慰鄭森一番,下詔書,封鄭芝龍爲鎮海將軍,鄭氏各人,各有官職,即便上是鄭氏報上來的,幾乎一字不改,鄭森被羅汝才留在御前聽用,是正經的御前侍衛。
也算是重用。
鄭森的事情,不過是一件小插曲而已。
隨即所有人都陷入議事節奏之中。
真正的戰略上的大舉動,不會召集六部尚書來商議的,在戰略決策權上,錢謙益等人不過是看客而已。張軒在一旁聽着,大概有三個議題,第一個議題是如何應對北京之變。
其實這一個問題,還可以用另一種辦法說出來,那就是羅汝纔要不要登基。
而今羅汝才的動作,天下人看得一清二白,只要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羅汝才與李自成不是一路人了,如今朝廷覆滅,闖營獨霸北方。是不是與李自成分道揚鑣,羅汝纔要不要旗幟鮮明的打起自己的旗幟。
這個問題商議來商議去,幾個文官,各有各的道理。
羅汝才聽得有些不耐煩,說道:“事情先準備着,看看再說。不過,爲崇禎發喪的事情,先做吧。還有從今日起,不再用永昌年號,複用崇禎十七年年號。”
“爲崇禎發喪?”張軒聽了,心中暗道:“卻是一步好棋。”
這一步棋就是拉攏大明的遺臣,雖然曹營現在雄霸一方,但是張軒不得不承認,那就是這個時代頂尖的人才,大多都在大明官府之中混過,無他,概因有些人才不加以鍛鍊,是不可能培養出來的。
不真真切切在官位上鍛鍊過,是培養不出來,王佐之才的。
而這些人大部分是大明遺臣。
不過,如此一來,與闖營的矛盾,已經到了圖盡匕現的程度。
在羅汝纔想來,大順已經統一北方。即便是曹營做縮頭烏龜,闖營也不會放過曹營,與其這樣,還不如先下手。羅汝才這樣的安排,其實與羅汝才登基稱帝,只差一張窗戶紙了。
就看什麼時候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