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城中怎麼樣?”張軒問道。
“可戰的不足千餘,不過所有士卒念及大人授田之恩,都願意誓死報效大人。”阮進說道:“只要大人一聲令下,威遠城中士卒願意爲大人赴死。”
“不用了,好生休息一下便是了。”張軒說道:“剩下的人就交給臨潁營與西平營便是了。”
“軍功授田。”張軒心中暗道:“果然是最好的制度。”
張軒越發感覺商鞅是大才。他抓住了中國數千年的歷史的要害所在,就是土地。
只要軍功能給普通士卒帶來土地,那麼軍隊的戰鬥力一定超標。即便是本朝開國的時候,無數老電影中都有一句話反覆出現,家裡分了田。
無數戰士未必懂的什麼共產主義的大道理,都是爲了那幾畝田地,還拼了性命。
這個態度幾乎古今如一。
只是土地從是是中國古代王朝的問題核心,任何問題,軍事,財政,人口,文化,最後都能引申到土地上去。張軒不敢也不能輕舉妄動。單單是打掉數個衛所而已。張軒已經弄得南京沸沸揚揚了。
如果他再多做一些,說不定江南士紳都要聯合起來造反了。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想要再次給士卒授田,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過,張軒也趁着這個機會,將汝寧徐州各軍之中沒有授田的士卒全部在寧波附近授了田,很長一段是,只要不大擴軍,張軒對田地的需求並不會太大。
“大人,官軍有動靜。”張元初說道。
張軒立即拿出千里鏡看過去,卻見官軍大隊人馬,已經陸陸續續上船了。一艘艘的船隻,順着姚江向大海里而去。
“好滑溜。”張軒說道。
鄭芝龍的撤退,出乎張軒的預料之外,但是細細想來,也在情理之中。沿海水師最大的能力,是超強的機動能力。可以在海岸線之上,神出鬼沒,與張軒所部力戰,反而不是他所長。
一見落了下風,就腳底抹油。這分果決,也讓張軒佩服。實實在在的海賊風格。
“大人,我們追嗎?”鄧和說道:“將士們還有力氣,趁着他撤退的時候,咬住他的尾巴。”
張軒心中微微一動,隨即搖搖頭說道:“不必了。”
麻桿打狼兩頭害怕。
張軒害怕什麼?害怕艦炮,張軒看着鄭芝龍的座艦,後背微微冒汗,無他,他看見了成排的火炮,每一門火炮都比張軒所鑄造的臨潁炮要大了不知道多少,。甚至超過張軒在開封城下鑄造的火炮一倍有餘。
“這大概就是這個時代火器的巔峰之作,紅衣大炮。”張軒心中暗道:“我居然忽略了這個。”
此刻去進攻鄭氏在岸邊的營地,立即讓張軒想起一個古代的陣勢,那就是偃月陣,不過是將牀弩換成了火炮。
這樣攻過去,能不能抓住鄭氏的尾巴,張軒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一定傷亡慘重。而張軒本人就這一點機動兵力,不僅僅要照顧寧波,甚至溫臺的海岸線都在支援範圍之內。
這樣安排兵力已經相當不足了。
讓張軒不得不將溫州台州放在半放棄的地步之上,只要幾個要點安置了人馬,可以照應曹宗瑜的後路,至於其他地方,乃是鄉下,都是以一種默認現狀的態度。
損失的再多一點,張軒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損失不起了。
這一場大戰,相當虎頭蛇尾。
在清晨的陽光之上,雙方彼此遙遙相對收兵,除卻被炮火打得半殘的威遠城,還有燒了一半的定海縣城之外,好像這一場大戰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張軒進駐定海城,看到大火依然沒有熄滅,無數壯丁正在奮力滅火,而不少百姓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張軒。張軒看過去的時候,又幹勁低下頭去。
還有一些百姓,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或坐在,或站在街角之處,愣愣的看着已經成爲廢墟的房子。
似乎無法接受幾十年,乃至父祖輩的積累就如此毀於一旦了。
不過,他們還不是最慘的。
最少他們的性命還在自己身上,而還有一些人,不,應該已經是焦屍了。就就地堆積在路邊,沒有棺材,沒有擔架,連矇頭的白布都沒有,千奇百怪的焦屍保持他們臨死時的摸樣,但是大多都已經看不清楚本來面目,散發着一股股焦臭味。
張軒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慘的情景。一時間連這股難聞的焦臭味都忽略了。
他走到兩具焦屍之前,似乎一大一小兩具焦屍抱在一起,他們之前是父子,是母女,是母子?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如果我當時立即下令救火就好了。”張軒心中暗暗自責。但是他再自責,但也知道當時決計不能這樣做的。否則他能不能活着站在這裡就不知道了。
“對不起。”張軒心中默唸,伸手將自己身後的披風解下來,蓋在兩具焦屍身上,說道:“抽出兩個哨來救火,其他人休息。”
即便張軒心中再不忍,但是他必須依靠現實的邏輯行事,鄭芝龍雖然在撤退,畢竟還沒有撤走,張軒要留有足夠的兵力警戒,而且大軍奔襲一夜,在凌晨又是一戰,早已疲憊,讓更多的士卒休息,恢復戰鬥力纔是當務之急。
而不是救火。
兩個哨一千人,是張軒能抽調出來的極限了。
也不知道軍隊的紀律性在普通民夫之上,還是燒了大半個時辰的火藥,將能燒的大半都燒完了,在兩個哨的士卒加入救火之中,火勢慢慢的平息下來了。
當定海城中火焰全部熄滅的時候,鄭芝龍的船隊也撤出了姚江,來到了大海之上。
這個時候,鄭芝龍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姚江畢竟不是一條大河,對於近千艘船隻來說,更顯得窘迫之極,如果張軒敢大手筆,鋪滿整個姚江的火船衝下來,對鄭芝龍來說還真是一個 威脅。
鄭芝龍一想到這裡,也暗暗後悔。
他沒有少用火船對付西洋人,如果今日栽在這火船之上,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報,大人,福建急報。”鄭芝龍剛剛來道海上,就與一艘快船迎頭撞上來了。
一個人換小船,從繩梯上登上鄭芝龍的大船之上。
鄭芝龍拿過來一看,頓時大吃一驚說道:“吳之屏是幹什麼吃的?”
鄭芝龍手中拿着正是福寧失守的消息。估計今後一兩日,就要打到福州城下了。
從舟山南下福建,是逆風,而從福建北上浙江卻是順風,故而順風幾乎一日千里,不過是昨天的事情,今天這消息就傳到了鄭芝龍的手中。
鄭森聽了之後,不由大吃一驚說道:“這樣一來,岳父一家豈不是危險了?”
鄭森的妻子董氏一家雖然是晉江人,但是常年往來於福州泉州之間,彼此詩文唱和。鄭森算算時間,他的岳父大人估計就在福州城中,而且鄭氏在福州的生意從來不小。
鄭芝龍沉吟一會兒,眼睛微微一眯說道:“轉向向南,這一次去溫州。他不是想去福建嗎?進去了就不要想出來了。”
鄭芝龍此刻也鞭長莫及,對遠在福建的戰事使不上力氣,大軍即便到了福建,說不定就塵埃落定了。
威遠城一戰,鄭芝龍見識了張軒的實力,決定避開張軒的主力,打曹營空虛的地方,溫州此地可以說是一舉兩得。雖然如此,鄭芝龍還是叮囑鄭彩,再次與張軒開啓談判。
打是打,談是談,鄭芝龍心中分得很清楚。最少一旦福州失陷,鄭家的人可以從張軒那邊個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