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對阮進的出現大感意外,二話不說,現打了十杖。
這十杖並不是因爲阮進打敗仗而打的,而是因爲阮進擅離職守。象山港一戰,新組建的水師,徵調的民船,幾乎被燒爲一空,雖然很多水手被撤到岸上,人員損失並不是很大的。
但是水師並不能僅僅看人,也要看船,這個時候,官軍還滯留海上沒有完全撤走,這個時候阮進這個營官應該在象山收拾殘局纔對,在沒有命令之前,就來到寧波,本身就是錯誤。
十杖打下來,饒是阮進身體強健,但也有幾分吃不消,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張軒說道:“坐。”
“是。”阮進一落座,頓時覺得屁股之上,一陣針扎的痛楚。立即又站了起來。
張軒見狀,也沒有再說,只是讓他說說象山一戰的情況。
“此戰乃是末將之錯。”阮進立即說道。
隨即將情況說了出來,一點隱藏都不敢有。
張軒聽了,微微點頭。
張軒不怎麼了解水戰的,一理通百理通,鄭氏水面的實力超過阮進不知道多少倍了,這種強弱對比之下,打敗仗纔是正常情況。
而且阮進將戰事情況講得條理分明。張軒也是很滿意的。
張軒不在象山之戰的現場,不知道阮進說得對不對,但是聽起來合乎情理,也就對阮進高看一眼。
不要小看,這種覆盤能力。
打仗的時候,很少了解全局的信息,也正是這種消息傳遞的延遲,很多決定,都是在情報不充分的情況下做出來的。
甚至可以稱之爲賭。
即便是打完仗之後,也只有少數人才明白,這一戰到底什麼情況。很多人即便戰死了,對這戰事的瞭解並不全面,稀裡糊塗的。
這是相當一部分人都是這樣的。
張軒注重覆盤能力,也是考察下屬能力的一種常用的手段,他每打一戰,都會帶這人覆盤,這種覆盤內容,也會讓鄭廉記錄下來。
阮進能說到這種地步,只能說名,阮進的軍事能力還是有的。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自然不會對阮進多做責罰。張軒下令,杖責五十,分數次進行,罰俸。降爲哨長,總理定海船隊。
寧波的水上力量,也就在定海還有一點了。
即便如此阮進也是千恩萬謝,只要位置還在,將來也有雄起的一日。
張軒又對阮進好生安撫了一番,許諾他,只要一有功勞,就提拔上來。
張軒許得大餅,倒也不虛,不過,要先爲戰功。
他打發了阮進,立即派人將曹宗瑜請過來。
張軒陷入沉思之中。
“這是爲了談判?”張軒默默思量。
他敏感的感受到鄭芝龍這樣做並不是很單純。
這種以戰爭勝利想在談判之上佔據優勢的手段,張軒並不是很陌生。後事這樣的外交有太多了。
只是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反制過來。
海權在鄭氏手中,鄭氏來去自如。張軒只能被動應對。如何奪回主動權?張軒實在想不出辦法。
“將軍。”曹宗瑜說道。
“曹兄來了。”張軒說道:“坐。”
曹宗瑜坐了下來,張軒說道:“象山港的情況就,你也知道了吧?”
曹宗瑜在張軒軍中的地位非常高,幾乎可以說是張軒的副手了。這些情況,都會向曹宗瑜通報的。
曹宗瑜說道:“聽說了。”
“是想讓我們讓步。”曹宗瑜說道。
“我與曹兄的想法一樣。”張軒說道:“只是現在當如何破局?”
“將軍過慮了。”曹宗瑜說道:“區區象山一敗根本算不了什麼?大不了不與鄭氏談便是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大勢在我,總能扭轉局面的。”
“可是,時不我待。”張軒說道:“闖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攻下京師,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大勢在曹營,這一點沒錯。
江南在手,哪怕鄭氏天天騷擾,但是曹營咬定牙關,憋一兩年可勁的造船。三年之內扭轉局面絕對沒有問題。
之所以要三年,是要考慮造船的速度。以及水手訓練問題。
但是張軒有三年的時間嗎?
沒有。
張軒與曹宗瑜私下之中,推演天下局勢,覺得天下還比較混沌的局面,在這兩三年之內,就會變得清晰起來。
到時候大明這個巨人,渾然倒地。
分割大明的屍體之後,或許有一方佔據絕對優勢,接下來,統一天下的收尾之戰。或者說形成幾方對峙的局面。
不管是那個局面,都不可能讓曹營在人力物力留在浙江。
“想要快到斬亂麻。”曹宗瑜說道:“只要一個辦法。”
張軒忽然打住曹宗瑜說道:“曹兄,不要說,我們都寫在紙上。”
曹宗瑜說道:“好。”
鄭廉端來筆墨紙硯,兩人寫好,交換打開,張軒一看,曹宗瑜所寫的是:“入閩。”
張軒自己寫的卻是,“攻福建。”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張軒說道:“可是從何處抽調人馬?”
張軒只有四萬多人,分佈在五個府縣之中,在寧波機動兵力,也不過兩萬,楊繩祖部,還有汝寧軍。而楊繩祖部在城外駐守,城中人馬,不過西平營,再加上張軒的親兵,這一段時間張軒的親兵數量有所擴大,大概有一兩千人,畢竟他的親兵負責一些實驗軍隊。比如賀虎頭的火銃隊,以及炮隊,等大大小小的軍隊。
再起來數量不少。
這麼多的人馬,僅僅夠駐守,哪裡能抽調人馬進攻福建。
一抽調豈不是處處都是漏洞。到時候豈不是處處烽煙了。
張軒輕嘆一聲,說道:“我恐怕要向南京請兵了。”
這是張軒第一次準備請援軍。之前張軒都習慣自己解決問題,但是眼前的問題棘手之極,只能如此了。
“報。”鄭廉說道:“蛟門山張大人的信。”
張軒一聽,二話不說,撕開一看。隨即冷笑說道:“這是給一個巴掌,塞一個甜棗嗎?”
曹宗瑜拿過來一看,卻見上面寫這談判進程。
張素說,鄭彩先是咄咄逼人的說出了象山之事,表示鄭氏水師強盛之極,所以濱海之地,都是他們攻擊之地,說,讓張軒不要再建水師了。都是徒勞無功而已。
隨即又說,可以答應曹營將抽成提升爲半成。
但是張素得了張軒的叮囑。咬定牙關一絲不退,堅持在官軍不在停戰之上達成協議的話,就不會有任何談成的可能。
鄭彩隨即退步了。
他答應舟山方面將從長江沿岸全部撤出來。這是鄭氏最後的退步。如果還不能達成協議的話,那麼就先打三兩個月,再說。
張素不敢做決定,故而將這一件事情,報了上來。
張軒冷笑一聲說道:“長江那邊,本就是鄭芝龍的主攻方向,說得好像他能做沈廷揚的主。”
的確如此。長江那邊的主力,乃是沈廷揚的船隊。
沈廷揚的實力雖然與鄭氏有些差別,但是對於曹營來說,這些差別可以忽略不計。
“只是我們想要入閩的話,也需要時間準備。”曹宗瑜說道:“莫不然暫退一步?”
張軒沉吟一會兒,說道:“寧波城中情況怎麼樣?”
曹宗瑜說道:“有一點亂,畢竟江南很多大商人都來了,寧波城中多了不少人,無所事事之下,自然有一點亂了。”
張軒微微一嘆,說道:“既然如此,就先讓一步,告訴張素,同意第一次交易,也僅僅是這一次而已。”
本來張軒準備弄一個如海關貿易區一樣的地方,但是現在這情況,他要收一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