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也不喜歡。”羅玉龍說道。
“那麼次輔是誰?”羅汝才說道。
“次輔阮大鋮兼戶部尚書,翰林學士。”羅玉龍說道。
“阮大鋮?”羅汝才皺眉說道:“此人似乎是一個貪官?”
阮大鋮在民間的名聲相當不好,幾乎沒有個秀才在南京要做三件事情,讀書,逛秦淮河,罵阮大鋮。這名聲自然傳到了羅汝才的耳朵之中。
“阮大鋮此人還是有才情的,他只是與東林交惡才落得如此天地。”羅玉龍說道:“而且孩兒到南京之後,也唯有此人主動來投,不管此人如何,即便是千金市馬骨,也要給他一好位置。”
“僅僅是這樣嗎?”羅汝才說道。
“自然不是。”羅玉龍說道:“大軍征戰,動則百萬兩之重,我們千里迢迢來江南,不就是爲了錢糧兩字嗎?縱然要安撫江南士紳,也必須從江南收刮足夠的銀子。而阮大鋮此人與江南士紳有怨,放他在戶部尚書之上,就是要他收稅。爹,你不知道江南的繁華,南京夠繁華了,蘇州的繁華遠南京,蘇州城外兩十里都是街道,整個蘇州幾乎是一座不夜之城。可是收上來的稅纔有多少?”
“江南每府縣之中,都不少那些家資數十萬兩之多的富豪,但是整個江南,加杭州一帶,稅收也不過數百萬兩之多。黃冊與實際相差太大,這有罷了。但是從成化年間,江南的稅就是有名的難收,時常豁免數十萬石,數百萬石皇糧國稅,阮大鋮告訴我,別的不說,單單是江南府縣所欠的稅收,就有千萬兩之多。”
“千萬兩之多?”羅汝才大吃一驚,說道:“可是真的?”
“只多不少?”羅玉龍說道:“因爲朝廷考覈官員,收稅收到六成是合格,收八成是優秀,但是收足十成十的就是酷吏了。這千萬兩之多,是十幾年之間欠下來的缺額,之前似乎已經被豁免了。”
“前者不計。”羅汝才咬着牙說道:“十幾年前的欠賬,一下子要收大半是要不過來,即便能要過來,也是要出人命的,所以之前所欠的稅,我也給他們免了,但是今後,江南的賦稅,少一個大子都不行。”
羅汝才從底層上來的,自然知道官府收稅的德行。
收不上來的稅收一部分是大戶人家的欠稅,這些人財大勢大,在當地勢力龐大,官府不敢徵收。而今江南安堵,這些人也不是輕易動的,否則也不會將錢謙益過來當招牌了。
還有一些是真收不上來稅。
或者某戶已經遷走了,或者是某家實在無法承擔。
羅汝纔可是見慣了北地是怎麼收稅。
稅是以裡甲爲單位徵收,如果某裡之中有人逃稅,他逃的稅就落到留下的人身上,人即便走了稅也要留下來,這樣一來,人走得越多。留下的人承擔的賦稅就越重。
這樣的政策自然導致整村整裡投奔義軍,否則義軍爲什麼能在屢戰屢敗之下,還能東山再起。
故而他大手一揮,前事不究,全當豁免。雖然這一千多萬兩的欠稅,讓羅汝才也聽得很眼熱。
“玉龍,你要知道我們家是怎麼起來的?”羅汝才說道:“民間都稱崇禎爲重徵,如果沒有這一位重徵天子,你我父子兩人也沒有今天,故而縱然打天下要錢,也絕對不可,橫徵暴斂,不該要的錢不能要。”
“孩兒也是這樣想的。”羅玉龍說道:“江南士紳都是功名在身,我家不認前朝功名,他們的田產都要納稅,只是這需要一個敢下鐵腕的人來辦。而阮大鋮雖然名聲臭了,但是他是孩兒想到唯一敢下重手的大臣。”
“既然如此。”羅汝才說道:“就他了。不過他要是貪污怎麼辦?”
羅玉龍冷笑一聲,說道:“朱元璋敢殺人,孩兒就不敢殺人了?”
“張質怎麼安排?”羅汝才問道。
羅玉龍其實並不是多想安排張質,畢竟張質與張軒的關係太過親密,只是張質不管怎麼說都是營中老人,總不能讓他在內閣之中都沒有一個位置吧?
“孩兒準備將張先生安排到兵部去。”羅玉龍說道:“內閣學士兼兵部尚書,父王覺得如何?”
羅汝纔看了羅玉龍一眼,羅玉龍覺得羅汝才眼神銳利之極,似乎要看透他的心思了。羅汝才說道:“再兼個工部尚書吧。”
“是。”羅玉龍說道。
兵部是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但是不管再重要,但是在亂世之中,都不是太重要了。
無他,現在天下兵馬大權都在羅汝才手中握着,兵部尚書不過是一個打下手的人而言,與後勤主管沒有什麼差別。而工部一時間也不會有什麼要事,任何大功臣都要爲現實讓步。
這年頭打仗纔是第一位的。
所以工部所有的工程,大概就是爲軍隊服務,修建城池之類的事情。故而羅汝纔將兩者一併交給了張質,是信任張質在後勤組織上的能力。又是安撫老臣,畢竟兩個降官都成爲首輔次輔了,下面的人總要給一些安慰吧。
羅玉龍也知道,雖然說羅汝才說自己不管了,但是他做出的決定,如果沒有羅汝才的背書,是沒有效果的。
“是。”羅玉龍說道。
“吏部給羅戴恩。”羅汝才說道:“關鍵位置上總要有一個自己人。”
“孩兒明白。”羅玉龍說道:“孩兒也是這樣想的。”
吏部尚書在大明前期,號稱天官,是可以對抗首輔的存在。自然能算得上關鍵位置之上。
羅汝才說道:“刑部就給你了,你選一個人便是了。”
刑部固然是要位,但是在亂世之中,在羅汝纔看來並不是太重要的。
“孩兒記下來了。”羅玉龍說道。
羅汝才說道:“這六部定下來之後,就由你來管了,將來的事情我看不了太遠了,與這些人打交道,要多幾個心眼,你爹也幫不了你了。”
“父王請放心。”羅玉龍說道:“不會讓你失望的。”
羅汝才說道:“這些文官好安排,但是各位老兄弟,你準備怎麼封賞?以及不只一個人過來問我了,文官都當上尚書了,他們想換給頭銜噹噹?你怎麼看?”
羅汝才所說的也是實情。
隨着張質以南京爲中心,梳理各府縣的情況,別的地方不說,南京這地方算是安穩下來了。
而且組建六部的風聲放出來之後,羅汝才很多老兄弟都來問,想要一個公侯之位。
“爹。”羅玉龍說道:“封賞不可太濫,如果現在都封賞好了,來日爹爹登基之後,該如何封賞功臣?孩兒的意思,看父王什麼時候登基,什麼時候就大封羣臣。”
“登基?”羅汝才的眼睛之中迸發出一絲渴望,有一種蠢蠢欲動之感。他想即可登基,但是想了想,卻放棄了,不多想吧,最少穩定住江南形式,佔據浙江江西還有兩淮之地。南京徹底成爲腹地之後,再想登基之事。
“那隻好拖一拖了。”羅汝才說道。
“孩兒不會讓父親多等了。”羅玉龍說道:“來年定然大敗左良玉,擁父王登基。”
“我兒的孝心,我卻是知道了。”羅汝才說道:“但是凡是欲速則不達。事情一步步做下去,就行了,我不着急。”
話雖如此說,羅汝才的語氣之中,很難聽出不着急的心思。
那可是皇帝之位,羅汝才也是一介凡人,又怎麼不想在生前都登基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