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紹興到寧波屢有激戰,然卻沒有如浦陽江一樣的大戰。許都將張軒的意思做得非常到位,他非但沒有爲紹興士紳求情,反而要求紹興各家士紳必須有人出仕吳王。哪怕什麼旁系子弟也行。
一時間,張軒在紹興錄取文員數十名,大才或許沒有,但是做一箇中樞文員卻是合適的很。
不過張軒並沒有截留這些人,一古腦送到了杭州,只是聽過去的人說。羅玉龍已經不在杭州,王龍在松江遇到挫,羅玉龍趕過去支援了。
張軒大軍繞過四明山,直撲寧波城下。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不過來到寧波城下的時候,張軒有些皺眉。
寧波府三面環水,稱得上易守難攻,再加上江南多水,張軒一路上遇見最大的問題,官軍的船隊,來到寧波城下,張軒只能望而嘆息,
寧波城並不是正方形,而是因地制宜,似乎是不規則的圓形,總共有六個城門,城牆如何張軒不是太在意的,但是寧波城坐落於姚江與奉化江兩江合流之處,兩江天然是寧波城的護城河。姚江在其東,奉化江在其南,雖然是冬季枯水期,但寬廣的江面,也不容飛度。
進攻寧波城的話,必須從西北兩個方向進攻。只是寧波城的護城河,將姚江與奉化江兩江連接起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波城所在是一島。
再加上官軍水師來去自如,這兩條河限制了義軍的行動,卻不會限制官軍的行動。寧波堅城不下,官軍就在江南有一個堅定的橋頭堡,而且寧波是有名的港口,遠至日本,南至兩廣的船隻都在這裡停靠,恐怕時間一長。
就不好辦了。
別的張軒不擔心,他就擔心鄭芝龍。卻不知道鄭芝龍是一個什麼態度。
“安營紮營,派人截斷護城河。”張軒說道:“將炮隊全部集中起來,轟擊寧波城牆。”
“楊將軍。”張軒說道。
“屬下在。”楊繩祖說道。
“你所部騎兵分兩路,一路過姚江,掃蕩姚江之東,直至海濱。”張軒說道:“另一路,向南試探台州防禦,如果台州防禦不嚴的話,一路到溫州,給我試一試分水關防禦如何?”
“是。”楊繩祖說道。他沉吟一會兒,說道:“卻不知道將軍覺得我帶那一路爲好?”
“分水關吧。”張軒說道:“令一路由王得仁帶領,分水關能攻就攻,不能攻也就算了。”
分水關乃是溫州與福寧州的交接處,也算是要害之處。不過張軒也明白,大軍下江南,已經兵力疲憊了,對於福建是鞭長莫及了,除非不想鞏固江南的統治,否則一時間是沒有能力將戰火燒到福建去的。
乃至於台州與溫州兩地,即便能打下來,也不過是名義上的佔領而已。
只是打到福寧州,對福建巡撫震動卻是不一樣的。
國之將亡,很多事情就冒出來的,比如以鄰爲壑。曹營在江南威風赫赫,張軒想來福建省大小官員未必願意將自己手下的精兵派出來。更不要說鄭芝龍自己心思也莫測的很。
如果戰火燒到了福建,福建省最可能的做法就是重兵把守省界,或者說進入溫州台州一帶,而不是從福建直接派船將士卒從海路運入寧波之中。
張軒擔心的就是後者,他對海上的事情,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鄭家的大軍如果想從陸上攻過來,張軒是一點也不擔心。
只是張軒這樣做,心中下意思顯露出自己的擔心,寧波一戰恐怕是要曠日持久了。
張軒在寧波城西北紮營,掘河引流,轟城,騎兵四出,攻克其他府縣,想要孤立寧波城的意圖非常明顯了。城中的錢肅樂也只能也不是沒有反擊。
他派兵上船,沿着水道四出,在義軍薄弱的地方上岸,派出自己最精銳的人馬,也就是張名振所部,但也是敗多勝少,時間一長,這樣的消耗,也支撐不起來。
只能坐困重圍,眼睜睜的看着義軍將西北方向的護城河全部截斷,又徵召民夫將護城河填平。一點點的將城池外圍的防禦扒開。
這種實力的對比,最沒有花俏可言,也是張軒最討厭的戰法。
但是不得不用。
錢肅樂早已將辦公之地,搬到了城頭之上。
王之仁分守西城,而張名振分守北城。
“大兄。張將軍求見。”錢肅樂的五弟,錢肅範說道。
錢家舉家爲國,全家上下十幾名男丁全部投入軍中,分佈在城中守城的要地之上。錢肅範是秀才,工文法筆墨,故而在錢肅樂身邊,錢肅樂所有的文稿都是他整理的。
“快請。”錢肅樂說道。
“是。”錢肅範說道。
張名振說道:“寧波城如今不可久守,還請大人早做決斷。”
錢肅樂說道:“張將軍可是知道什麼了?”
張名振說道:“我不信大人不知道。”
錢肅樂是寧波本地人,雖然不敢說多寧波城瞭如指掌,但是寧波城很多大事,都是繞不過錢家的,錢肅樂想不知道都不行。
無他,如今局面之下,城中士紳動搖了。
已經有很多人來試探錢肅樂的意見了,不想讓寧波城遭受兵災,而且他們看張軒在紹興城的所做所爲,也不是蠻不講理之輩,想來只要付出一點代價,換到舉城平安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對於這種試探,錢肅樂也是沒有辦法。
無他,錢肅樂現在所依靠的主力就是士紳的家兵,而不是官府的經制之師,出去王之仁與張名振之外,他麾下的將領大多數都是各家士紳扶持的。他的根基在此,如果做得太過來,這些人分分鐘將寧波城給獻城。
現在之所以不這麼做,無非是絕對曹營長久不了。不敢當大明的逆臣。甚至錢肅樂也知道他們的心思,無非是讓他錢某人來擔當這個責任,寧波城投降之事,都是錢肅樂一手安排的。將來朝廷收復寧波,無非是將錢家拿出來抵罪而已。
但是錢肅樂一直死咬着不放,事情還沒有到最後時分,故而一時間還有緩和的餘地。但是風聲已經放出去了,張名振知道了也不稀奇。
“守城最怕是禍起蕭牆之中,城中士紳如此心思。”張名振說道:“恐怕將來會出亂子。在下想請錢大人準移軍舟山,舟山四面環海,賊人不通舟楫之道,無從攻島。軍中尚有數萬精銳,到舟山之上足以固守,還可以四面出擊,騷擾賊人,讓賊人不得安枕。舟山副總兵黃斌卿乃是我之姻親,素來能戰,倒是在島上重振旗鼓,捲土從來,也未可知。只是事到如今,拖延不得,還請錢大人速速決斷。”
“舟山倒是一個處好去處,今日之事,不僅僅是你一個人意思吧。”錢肅樂說道。
“是,王總兵也有此意。”張名振說道:“只是不好與大人講,託我來說。”
王之仁乃是太監王之心的弟弟,是標準的閹黨,而且王之心,是有名貪得無厭名聲很不好。故而他與錢肅樂這樣的士大夫之間有些隔閡,但是張名振卻是向來仰慕東林兩人能說上話來。
錢肅樂沉吟一會兒,說道:“我將所有船隻都拔給你們,如果事不可爲,就順流出海吧,在舟山再圖後舉。”
“大人,您---”張名振說道。
錢肅樂微微一笑說道:“我授衆人所託,堅守寧波,豈有不戰而逃之理。而且這寧波城對我來是不僅僅是國,還是家。我又往哪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