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首先得到的消息是好消息。
“報,義烏東陽兩縣,已經爲許將軍攻下來了。”斥候說道。
張軒微微點頭,對於這個他並不是很在意的。
東陽與義烏,距離金華府,還有一段距離。不過,許都是東陽人,東陽與義烏又是鄰居,許都攻不下來,纔是問題所在。
這意料之中的勝仗,並不能讓張軒喜悅,他還在跟着腳下的路較勁。
他也沒有想到,浙江省還有這麼多的山路,義烏與東陽都是山勢的餘脈之中,過了這一段路,進入紹興府之內,地面就平坦多了。
之後,更是一個勝仗接着一個勝仗的過來。
張軒耳朵都聽着起繭子了。
從金華到山陰,許都作爲前鋒,幾乎沒有讓後面的主力與官軍交鋒一處,他一路到到了,蕭山一帶的時候,纔算是遇到了敵人。
這一路的戰績,張軒細細揣摩了一番,不得不感嘆,許都的確有戚家軍之風。
對陣常以鴛鴦陣對敵,而官軍的主力又是以各地士紳的家兵爲主,這些軍隊,全部沒有經過怎麼訓練,都是以人多勢重欺負人,但是戚將軍的鴛鴦陣,從來不怕人多勢重。
故而數次大勝,連破數家軍隊。
張軒暗道:“許都沒有辜負他江南將才的名頭。”
正在張軒爲自己的眼光慶幸的時候,卻不想前線突然傳來消息,許都所部在浦陽江畔受挫,傷亡不輕,不敢再進,只好就地駐紮,等候援軍。
張軒大吃一驚,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敵人是何人?”
許都派來的人,是他的親信之人,丁汝璋。丁汝璋是許都麾下得力的軍官,一般情況之下,是不會當一個信使的,許都派他過來,就是爲了給張軒說明情況。
“不知道對方是誰?”丁汝璋說道:“這一段時間,各地士紳紛紛起兵,真得不清楚是誰?”
這一點,張軒很清楚。江南這一段時間很亂,之前的明朝官員不少都投降了,即便沒有投降,也不是士紳之中的領袖人物。
而各家士紳的家兵之中,很多冒出來的人物,之前也都沒有聽說過的。
情報上遠遠沒有當初清晰。
“對手人很多嗎?”張軒說道。
“不多。”丁汝璋說道:“大約只有千人上下。”
張軒大吃一驚,他本以爲這一次受挫,是敵人人多勢重所致,卻不想敵人出戰的人馬,還不及許都麾下的人馬。
頓時對許都的能力感到懷疑,但是之前幾仗,張軒也一一視察過戰場,許都軍中也不乏張軒的眼線,很多事情都弄不了虛假的。
“是被伏擊了?”張軒問道。
“不是。”丁汝璋有些慚愧的說道:“是堂堂正正之戰,沒有伏擊。”
“那是怎麼回事?”張軒幾乎要發怒了。
“是官軍的火銃厲害。”丁汝璋說道:“官軍列陣而戰,火銃齊發,又夾雜着火箭,炮矢。我軍的鴛鴦陣逼不上去,就被打下來。軍中火器奇缺,故而我們不是對手,這才敗退下來,只要大人給我們補充火器,這一支官軍定然能夠拿下來。”
張軒一聽,心中又幾分釋然。不過,這個問題,張軒給他解決不了。
無他,軍中火器從來是不夠的,更不要是說現在是大軍大擴張的年頭,人好招,但是大量的火器打造,卻不好弄。一時間補充不上,也是有的。
不要說許都了,就是張軒,也覺得他現在的火器配給率,還不如當初在汝寧的時候。
而且即便張軒手中有一些火器,他也不能給許都。
不是小氣,而是這火器人人都想要,張軒只准備裝備兩個重點營頭,分別是臨潁營,與南陽營,至於許都的義烏營,不在計劃之內。
倒不是張軒歧視許都,而是任何組織之內,都會講資歷兩字,或許有些陳腔濫調,但是卻不可能少的。
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張軒卻對義烏小挫一戰,分外感興趣,細細詢問起來。
越聽張軒的越是感到好奇於心驚。
“火槍手。”張軒幾乎要將這三個字給喊出來了。
張軒越聽丁汝璋所言,越覺得這就是他後世所言的排隊槍斃戰術了。
“對方是誰?”張軒說道:“不知道嗎?”
“不知道。”丁汝璋說道:“只見對面打一面紅旗,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傳令下去。”張軒說道:“將所有斥候派出去,我只要一個消息,將擊敗義烏營那個人的底細給我翻出來,有多詳細,就給我弄多詳細。不惜任何代價。”
“是。”衆人不知道,張軒爲何如此看重這個人,但是紛紛答應下來。
排隊槍斃戰術,是張軒未來以及預計好的戰術。只是限於現在的物力不足,最重要的是合格的火銃不好打造,才暫時擱置,在張軒想來,等大軍在江南安定下來,江南的人力物力能爲羅汝才所用的時候,那時候在建造一支火槍部隊不遲。
只是這個時候,卻有人在張軒前面建造出這樣的軍隊,讓張軒一時間胡思亂想起來。
暗道:“難道還有一個穿越者嗎?”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張軒不由聯想到很多很多東西,隨即張軒將自己的念頭打住。
在沒有確切消息之前,想太多都是沒有一點用處的。
他留下丁汝璋再次爲這一戰覆盤。
丁汝璋細細講解道。
時間清晨。地點浦陽江東岸,地形一馬平川,沒有什麼障礙物,雙方遠遠都能看見彼此。
許都大隊人馬豎陣前進,然後在官軍陣前五六十步的距離之上,分開爲鴛鴦陣。
而官軍也在這個時候,開始放銃。
士卒分爲數列,在軍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出來是依次放銃,步步向前。
銃子很密,打得很重。雙方還沒有接戰,就損失非小。大盾手也被火炮打中好幾個。
有三個殺手隊潰敗下來,許都盡斬之,然後傳令撤退。
雙方交戰不過一會兒而已,但是在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內,許都所部戰死盡三百人。
這也是許都從金華打到蕭山所傷亡的總和,在此之前,傷亡的不過是個位數而已。
許都知道不敵,退後十幾餘里,安營紮寨。有了寨牆保護,官軍以火槍手壓陣,以別部官軍攻了兩三次,攻之不下,最後與許都營地之輩幾十裡的地方紮營。
現在雙方正在對峙之中。
而在丁汝璋來之前,官軍的數量正在逐漸增多。
張軒並沒有在意這一點,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千餘火槍兵。他越是想,心中越是存疑。
官軍並非沒有火銃手,恰恰相反,有不少,但是這些火銃手都不能戰,連東虜那邊也有朝鮮火銃手。
不過由於火銃的質量問題,火銃手死於炸膛的人數,要超過戰死的人數。
每一個火銃手在開火的時候,都會擔心,會不會炸死自己。
而此刻官軍之中,卻有一支幾乎純火器部隊,而且威力強勁,讓張軒越發不明白,這一支軍隊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
“難道是葡萄牙僱傭兵嗎?”張軒心中暗道。他心中依稀有這個印象,好像葡萄牙僱傭兵參與過明清易代的戰事。
“有一事,卻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丁汝璋有幾分吞吞吐吐的說道。
“說。”張軒說道。
丁汝璋說道:“我覺得這火銃手,與臨潁營的風格很像。”
張軒一聽,頓時心中一動,他如何不明白臨潁營是怎麼訓練的,暗道:“莫非這一支火槍手,真是穿越者訓練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