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二話不少,幾步上前,從張軒身邊的侍衛身上借了一柄兵刃,一刀將王雄刺死。
隨即對張軒再次跪下說道:“謝大人爲我報仇雪恨。”
張軒連忙攙扶起許都說道:“許將軍何須如此,天下義軍是一家,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兩人再次落座之後,張軒問道:“先前看白頭軍士卒作戰,頗有戚將軍之風,將軍可得戚將軍真傳?”
“不敢說得戚將軍真傳,只是義烏與東陽雞犬相聞,先祖也是戚將軍一員,後因傷歸田,得了戚將軍的賞銀,才創下我許家的家業。許某從不敢忘本,戚將軍兵法乃是家傳,不敢不通,戚將軍之能,如山如海,只敢說略知皮毛而已。”許都說道。
“好。”張軒大喜過望。說道:“將軍可否爲我講講。”
“戚將軍從無門戶之見。”許都說道:“將兵法廣傳天下,我又怎麼敢敝帚自珍。將軍所問,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軒心中更是歡喜。
戚繼光作爲距離這個時代最近的軍事大家,被譽爲現代軍隊的先河,張軒自然是不會放過的,戚繼光的兩部兵書,《紀效新書》《練兵實錄》張軒都一一研讀過。
但是紙上得來終覺淺,而且軍隊這東西,都是要實踐的,在自學之中,張軒有不少疑惑,卻無人能夠解答。而如今可算是遇見一個明白人。
張軒立即將鄭廉叫過來,從鄭廉背後的書箱之中,翻出兩本書來,不是別的,正是《紀效新書》與《練兵實錄》。隨即張軒打開之後,卻見上面有炭筆密密麻麻的寫着不少字,而且上面的字跡痕跡不一,並不是一次寫上去的。
張軒就從第一頁開始,將上面遺留的問題,一一詢問許都。
許都見了這兩本書上的標記,心中頓時高看張軒一眼。
畢竟在許都的印象之中,所謂的賊將,都是大字不識一個。不過是一勇之夫而已。
至於張軒所寫的字,都是簡體字。
不過,其實簡體字之中,自己簡化的並不是很多,大多是從古書之中的異體字。許都再怎麼說也是諸生,這些不過是識字的基本功而已。自然看得懂。
許都一點點的爲張軒解答疑問。
張軒聽了,有的點頭,有的心中暗暗搖頭。
有些東西,與張軒所想的暗合,還有一些東西讓張軒豁然開朗,當然還有一些東西,讓張軒心中暗暗搖頭,比如狼筅。許都推崇備至。但是在張軒看來,這些不正規的武器,都應該退出歷史舞臺。
不過,張軒無疑與許都爭辯。他這一番詢問,既是讓許都爲自己的答疑解惑,也是探探許都的底。
張軒從阮大鋮口中聽道許都的大名,他也從其他渠道打聽過,知道許都知兵的名頭,也算是遠近鹹知。
只是,名頭再大,張軒也不敢完全相信,畢竟紙上談兵的人,絕非馬括一人。
今日一番詢問,張軒確定了一點,許都的確兵法根基出衆,但是打仗這東西,不上戰場,勝負未分之時,是不會知道,誰是影響,誰是狗熊的。
有這名頭,讓張軒對許都更有信心一些。
“許將軍,白頭軍有士卒多少?”張軒說道。
許都一聽,心中一凜,知道進入正題了說道:“白頭軍士卒十幾萬之多。”
“你我之間,就無須虛言。”張軒說道:“我說得是真正敢戰之士有多少?”
許都說道:“不足萬人。許家之前有數百家丁,都習戚將軍之法,有數千人乃是白頭軍的班底所在。不敢比將軍的人馬,但是與官軍卻可一戰。”
許都精通兵法,上城的時候自然看過城上鎮守的士卒了。
他自然看得出來,這些士卒是難得一見的精銳之士。
張軒說道:“好。許都聽令。“
“末將在。”許都說道。
“本將軍任命你爲金華軍指揮。下轄三營,義烏,東陽,金華三營,每營三千人,你速速填補個缺額。鎮守金華,準備西進,防備江西與福建的人馬。”
“是。”許都說道,他隨即說道:“大人,白頭軍還是數萬家眷如果不安置的話,恐怕人心不安。”
張軒輕輕一笑說道:“如今金華知府還沒有到任,我讓你暫代金華知府一銜。”
張軒看似答非所問。但是許都心中一動,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分明讓許都自己奪各士紳的家產安頓白頭軍士卒。
白頭士卒是以山中百姓爲主,百姓無意爲食才上山爲盜,數年前已經剿滅過一次了,但是苛政猛於虎也。
許都是因爲自己的事情,與山中流民走到了一起纔有白頭軍起義。但是並不是說沒有許都,這樣的起義就不會有了。
恰恰相反,沒有許都改爆發的還會爆發,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正因爲如此,許都投靠了義軍,也不得不擔負起爲手下兄弟們找一口飯吃。
有了張軒的暗示,許都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抄沒頑抗的的士紳家產。將這些田產分給無地百姓。
張軒之所以如此暗示,卻也是想在金華府之中找到合作之人。
其實張軒在江南所有地方,都秉承着這種尋找合作者的態度,不過,江南士紳大多保持沉默。投靠義軍的不過是一些流民,降官而已。
這些人的潛勢力遠遠不如鄉紳大。
故而張軒覺得義軍對江南的統治,猶豫建立在沙灘之上。有一個風吹草動,恐怕就會出問題。
不過,金華有許都在,卻大大不動了,許都爲了安置白頭軍家眷,看上卻佔了大便宜,實際上整個白頭軍上下都上了義軍的船。
許都作爲一個人,或許可以反覆無常,但是白頭軍作爲一個集體,有他的利益所在。
許都借義軍之名,爲白頭軍上下奪得了賴以生存的土地,自然被那些士紳恨之入骨。將來官軍重來,白頭軍上下,有一個沒一個,決計沒有什麼好下場。
故而張軒不怕他大手大腳爲白頭軍撈好處,而是怕他不撈好處,只有撈了好處,就說明白頭軍下不了船。
“金華府恐怕是江南數府之中,義軍統治最穩固的一府吧。”張軒心中暗道:“也是大軍東征以來,打得最慘烈的一戰了。”
之前幾乎都是望風而降,而金華府就不佔據成器之後,依舊堅持戰鬥,就難能可貴之極了。
“大人。官軍再次來攻。”賀虎頭說道。
其實不用,賀虎頭提醒,張軒知道了,他聽見城中號角連天,鐘鼓齊鳴,莊重之中,帶着一種殉難的悲壯之感。
朱大典騎着馬,在陣前而立,他的白髮不甘寂寞的從頭盔之下露出來。
一聲令下。
官軍最後的主力從幾個街口衝了出來,向西城牆衝過去了。
“大人,火藥沒有了。”秦猛過來彙報道。
“沒有火藥就不會打仗了嗎?”張軒瞪了秦猛一眼。秦猛渾身一抖說道:“末將明白。”
張軒所奪得的火器都是城牆之上儲存的。一天鏖戰之下,消耗極大,現在早已打光,如果官軍守城的話,此刻定然有人運送補給,但是不是。
張軒也知道,火器全部啞了之後,剩下的戰事就要用命來搏了。
看着官軍氣勢洶洶而來,張軒不由想道:“曹宗瑜怎麼還沒有來?”
說曹操,曹操到,張軒剛剛唸到曹宗瑜,就見後面的士卒大喊道:“曹將軍到了。”
遠遠的看見一面旗幟招展,上書一個曹字,後面有大隊人馬行軍的痕跡。
不是曹宗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