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典是何許人也?
朱大典乃是一員老臣,萬曆年間進士,天啓年間在福建任職,抗擊紅毛夷有功,崇禎年間就任山東,平定孔有德之亂,後來在鳳陽總督任上,被人彈劾貪污之罪,罷官在家。
這樣的履歷放在張軒眼前,讓張軒不得不有一點的擔憂。
而朱大典就是金華人。
僅僅看履歷來,朱大典的履歷,並不比傅宗龍差不了多少。
甚至讓張軒有一種感覺,如果史可法與朱大典換一個位置,揚州城絕對不會這麼輕鬆的被拿下
“大明不是沒有人才,而是有人才不得用。”張軒心中暗道:“如此危急存亡之秋,朱大典有是知兵老臣,居然以區區貪污之罪,罷官閒居。”
並不是說,貪污在張軒看來,不是大罪名。而是在明朝的環境之中,幾乎是無人不貪,事急之時,兩相其害取其輕。清廷平太平天國的時候,湘軍將整個南京洗劫一空,清廷不是不知道,慈禧也不是視而不見。
朱大典主持平定孔有德之亂,雖然未盡全功,讓孔有德跑到遼東去了。但也是崇禎一朝少有的幾個勝仗了。如此人才,縱然貪污,該用也該用。
而朱大典在金華,不管金華城如何,都是一座堅城了。
張軒思量一會兒,覺得這個險還是要冒一冒的。
“你叫什麼名字?”張軒說道。
“小的,許嘉應。”來人說道。
張軒一聽姓許,心中一動,說道:“你與許都如何稱呼?”
許嘉應說道:“小的乃是許家家丁,三代爲許家家丁。”
張軒聽了許嘉應的話,心中又放心一些了。
古人與現代人觀念不大一樣,許嘉應這種情況,就是所謂的家生子,忠誠度還是可以保障的。
“你先下去吧,稍後給你答覆。”張軒說道。
張軒將許嘉應打發走了,召集諸將,讓鄭廉將情況介紹一下,說道:“這是一個機會,金華城之中有朱大典在,不是旦夕可下。一旦頓兵於金華城下,情況有不好辦了。”
張軒雖然只是一路偏師,但是他的目光絕對不會僅僅侷限在金華城下。
江南久不聞兵戈了,幾乎各府縣都沒有防備,有得不過是區區衙役,義兵而已。這也是大軍東出,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礙的原因。但是時間拖得越長,對義軍就越不好。
畢竟天下人誰都不是傻子,即便是傻子們也會在戰爭之中學習戰爭。
一旦浙江南部數府縣緩過勁來,以此爲基,對抗義軍,恐怕張軒所擬定的先平江南,後定江西的戰略就有問題了。
而且金華這地方,也是一個要地,金華控制着一條,出入江西的通道,由金華向西,可以攻入江西,轉攻福建。浙西四府,可以說是兩省屏障,在義軍手中,義軍可以將保全江南的精華地帶,將戰事推到浙江府外面,或者限制在浙西四府之內,畢竟浙西四府,比起蘇杭一帶,相差不少。
一旦金華爲官軍所有,恐怕義軍不得不在江南囤積重兵了,此處用兵多了,彼處就用兵少了。
大軍牽制在江南,不能動彈,時間耽擱的長了,恐怕要出大問題的。畢竟留給曹營的時間窗口本就不多。所以要快。
要有多快,自然是越快越好。
“曹宗瑜。”張軒說道。
“末將在。”曹宗瑜說道。
張軒說道:“如今距離金華城,還有三日路程,你帶着大隊人馬在後面緩行。”
“是。”曹宗瑜先是答應一聲,隨即又說道:“大人的意思是?”
張軒微微一笑,說道:“楊將軍,可敢與我走一趟金華城。”
楊繩祖大笑一聲,說道:“有何不敢,不管是刀山火海,只有將軍敢去,我就敢跟。”
“好。”張軒說道。
張軒一聲令下,大軍立即分開,萬餘騎兵在許嘉應的帶領之下,向金華而去。
此刻金華城之中,左光先也在拜訪朱大典。
朱大典聽聞許都明日問斬,心中微微一嘆,說道:“許都倒是可惜了。”
許都與朱大典的次子朱萬化交好,平素關係不錯,其實金華府這些士紳也就這麼大的圈子,許都之前也是圈子裡面的人,所以很多人都認識,朱大典雖然沒有怎麼關注過,但也從兒子那裡聽說過這個知兵的後輩。
此刻聽聞許都落個如此下場,不由的微微一嘆。
“非常時期。”左光先嘆息一聲,說道:“若非如此,未必不能給許都留一條活路,只是而今這個口子卻開不得。恐城中人心不穩。”
朱大典眼睛流轉,他雖然賦閒在家,但是怎麼說也是當過封疆大吏,領兵作戰的人物,方方面面的消息,是瞞不過朱大典的,不過,朱大典很明白,他再怎麼說,也不過閒居官員。還是不好多幹涉地方爲好。
而且今日之事,對朱大典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朱大典今年六十出頭,在古代來說已經是很老的,但是朱大典身體很好,功名之心未熄,心中起復之念,一日重過一日,無他,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起復,將來恐怕沒有機會了。
如今賊人來勢洶洶,別人看見了兇險,如左光先。但是他卻看到了機會。
看到了重新出現在聖上耳目之中的機會,他如果能以金華一城挫敵鋒銳,保全浙江半省,與賊在江南相持。不愁北京那一位不重用。
比起這個,區區許都,又算得了什麼?
爲了許都與左光先交惡,實在是太不划算了。
自然是略過不提。直接轉到正題之中,說道:“金華城乃江南重地,早歲城池險要,並無什麼問題,而今唯有西門殘破不堪,恐怕要重修才行。”
很多事情,他們早已商議過了。
收攏百姓入城,清理護城河,修繕方具,這些事情早已做過了。
原因無他,這些準備之前,並不是爲了防備張軒,而是防備許都。
浙西四府,與江南其他府縣不大一樣,因爲在羣山之中,其實條件並不是太好,在崇禎年間了,已經鬧出過不少事情了,不過是旋起旋滅而已,故而金華這一帶的防禦,比江南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
“西城。”左光先皺起眉頭,他細細想來。他已經巡視過數次城牆了,對西城也很是瞭解。也知道西城情況並不是太好,說道:“不過,這個時候搶修會不會來不及。”
“不會的。”朱大典說道:“賊人還在百里之外,而且西城城牆,畢竟是有些根基的,先用泥濘灌上一成,再在城中壘上一道內牆,先過去這一關再說,我已經修書給定海總兵王之仁了,王將軍答應援助金華了。”
朱大典起身,帶着幾份慷慨激昂說道:“我守住金華,當其西面。扼賊人入下游之事,召集各家鄉兵,以錢塘江列營,固守錢塘江,使賊人不可越錢塘江,如此錢塘江以南,就可保全了。待整軍經武之後,再大舉北上,光復南京也是指日可待。”
左光先聽到之後,心中微微激動,說道:“我立即修書各府縣,竭力將賊人擋在錢塘江上。”
曹營九月破鳳陽,十月下南京,而今堪堪十二月,就席捲江南,這速度說是狂飆突進,有些太過分。但也將江南士紳給嚇壞了,他們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幾乎是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以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局面。說句不客氣話,現在浙江剩下的這些官員,連一個具體的抗賊策略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