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之中。
雖然已經身秋天了,在長沙府衙之中的張獻忠依舊是一身單衣,只覺得燥熱難當,不過比之之前,卻也清爽多了,一想起這個夏天過得,張獻忠的臉色就難看之極。
本來張獻忠後面,方國安追得緊,按張獻忠的本意。這長沙城該放棄就要放棄了。
現在方國安突然撤退了,明白方國安爲什麼撤退之洲,張獻忠滿心不是滋味。
崇禎十三年左右,李自成被打得只是幾百騎了,而羅汝才與自己的合營,那個時候,天下一說起義軍,是誰,是他張獻忠,而現在,李自成稱帝了,羅汝才與李自成翻臉,卻眼看就要打下江南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吳王就變成了吳帝了。
他們兩人一個打贏了汝州之戰,一個打贏了鳳陽之戰。
就自己卻被官軍追得到處跑。
之前沒有時間想,此刻有了空閒,張獻忠也想思量一下,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了。
於是乎,張獻忠將自己的義子謀士都叫過來。商議這一件事。
府衙之上,以四大義子爲首,而文臣之中,以王秉文,汪兆齡爲首。
其中王秉文雖然位在汪兆齡之上,但是實際上,已經有被汪兆齡取代的感覺。
汪兆齡是南直隸桐城人,也是讀書人出身,似乎因爲犯了什麼事情,剝奪了考試資格,一怒之下,投奔了張獻忠。張獻忠得之後,幾乎言聽計從,這一段時間,在汪兆齡的幫助之下,張獻忠在長沙組建官府,正式打出了他西王府的招牌。
張獻忠說道:“現在左良玉的人也退了,要去打曹操了,曹操一早就想取江南爲根基,現在恐怕也成了。現如今恐怕也不能與李闖爭了。我軍當何去何從?”
此言一說,任誰都能聽出來,張獻忠濃濃的不甘心的味道。
王秉文咳嗽兩聲,這一段時間,王秉文的身子不大好,與王秉文一樣的,在軍中還有不少,畢竟軍中多爲北人,而今打到長沙了,很多人都不適應長沙的氣候。病倒了不少。他說道:“殿下,長沙乃湖廣大府,以此爲根基,南下兩廣,雖然比不得江南,但也不弱,將來與李闖,曹操鼎足而三,也不是不行,此刻左良玉撤軍,正好,留一部在長沙,大王南下攻兩廣之地,以爲今後根基之地。”
“兩廣?”張獻忠皺眉。
“恐怕不行,長沙的天氣已經讓很多兄弟適應不了了。”張可望說道。他明白張獻忠的心思,幾乎是代張獻忠說道:“兩廣煙瘴之地,大軍如果能受得住。”
此言一出,武將之中,有不少人點頭。
顯然是長沙的天氣將他們折騰夠了。
王秉文想說什麼,結果一開口,就猛烈的咳嗽起來了。
汪兆齡說道:“大人,兩廣偏遠,從來沒有據兩廣而是佔據中原的,若不能北上爭雄,兩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張獻忠說道:“那麼汪先生的意思是?”
汪兆齡順着張獻忠的意思說道:“湖廣之地,襄陽,桐柏爲憑,各地水系皆入長江之中,故而長江將湖廣中分爲二,而今我軍缺乏水軍,長江於他人爲天險,於我等卻是通途,敵人雖然可以跨江而南。且李闖在襄陽,此刻騰不出手來,一旦騰出手來,大軍南下,幾乎無險可守了。更不要說官軍。殿下以爲做左良玉此番東進,成敗如何?”
張獻忠沉吟一會兒,說道:“晚了,曹操想了這麼多年了,這個時候下手,就是找左良玉騰不出手來的時候,左良玉此刻就不放棄武昌不要,也未必能擋得住。”
“如此,吳王在東,左良玉必西進,三方勢力攪和在這湖廣大地之上,而且我聽說一個消息,左良玉想求世鎮武昌,如沐王府例。”汪兆齡說道。
“好大的胃口。”張獻忠說道。
沐王府的例子,沐王府在雲南幾乎是國中之國了,而武昌是什麼地方,談不上天下之中,但也相差不遠,想要世鎮武昌,那可比沐王府厲害多了。
隨即張獻忠就皺起眉頭了,他知道,左良玉如果真存了這個心思,那麼將來左良玉對湖廣戰場的投入,就與之前不同了,之前不過是應付差事,但是現如今卻是爲自己打拼,兩者之間的力度根本不一樣。
張獻忠立即發現,插手湖廣的三方勢力之中,似乎他是最弱。白旺雖然兵少將寡,這一段時間被左良玉壓在下面,但是他身後有李自成在。誰都不敢小看了去,而左良玉號稱八十萬大軍,但是實際上即便打個五折,也不容小窺。
至於張獻忠自己嗎?人數倒是不少,這一連串敗仗打下來,左良玉替張獻忠給瘦身了。本部精銳倒是鍛煉出來不少,但是與李自成左良玉爭鋒,張獻忠卻覺得欠了不少,他沒有這個底氣。
“湖廣久留不得了。”張獻忠心中暗道。
“那依先生之意,何處纔是寡人的立足之地?”張獻忠問道。
“唯有蜀地。”汪兆齡說道。
“蜀地。”王秉文一聽去蜀地,立即說道:“萬萬不可,一入蜀地,想要出來就難了。”
“非也。”汪兆齡說道:“殿下所需要的,就是一塊休養生息之地。否則如此打下去,蜀地四面天險,正是休養生息之地,待大王平定蜀地,修養一兩年後,北出隴西,東出夷陵,何處不可去,這些道路我軍中熟悉的很。哪裡有行不得的道理。”
這句話說得張獻忠都點頭。
的確,張獻忠所部來去於蜀地,已經好幾次了,幾天入蜀的道路,可謂是輕車熟路。能難倒別人,決計難不倒張獻忠。汪兆齡這麼一說,張獻忠反而動心了。
張獻忠讀書不多,心中猛地升出一個感覺,暗道:“李自成就是曹操,曹操到了江南,就是東吳了,我到了蜀地就是劉備,將來與曹操聯手,對抗李自成,這事尚可爲。說不定我老張還能翻盤。”
雖然不想承認,張獻忠也不得不承認,在義軍之中,他現在已經的的確確的落後於李自成與羅汝才了。只能先避其鋒芒了,至少在湖廣之地,正鋒芒是避不開的。
“好,就去蜀地。”張獻忠說道:“不過要等一等,等一等江南的消息。”
張獻忠一切推算都是在左良玉東進不成,反而會西攻的結論之上,如果左良玉真得在江南打一個大勝仗,說不定左良玉到了江南就不回來了,那時候張獻忠有足夠的時間,擴充實力,說不定在長沙就不走了。
王秉文想要說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收回來了,既然張獻忠沒有一口說定,王秉文也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和張獻忠爭論,他的目光看向汪兆齡,心中一陣不是滋味。
今日之後,王秉文在西王軍中首席謀士的地位,恐怕不存在了。
王秉文雖然有些失落,但是並不是多在乎的。畢竟他在生死之間打過幾個滾,如今身子也不是多好的,有些事情也就看淡了,但是他看汪兆齡,總覺得這個人不是太靠譜的。將西王軍中的大事交給汪兆齡,王秉文有一陣不放心。
“希望僅僅是我的錯覺吧。”王秉文心中暗道。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不過是一感覺而已,想來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甚至還會理解爲嫉妒,只是這種感覺真得存在。王秉文細想之下,似乎觸動了病情,再次猛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