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鳳陽民情

北京那位以刻薄寡恩的名頭,天下人早就知道了。那可是眼裡面不容沙子,更不要說失陷皇陵這個大沙子。

“大人,我們需想辦法,儘快立一件大功勞,將功補過。”楊龍文說道:“也要在河南之戰塵埃落定之前,孫督師討李闖,節節勝利,現在就差一錘定音了。等孫傳庭大勝之後,陛下想來東翁之敗,恐怕天意難測啊。”

馬士英冷哼一聲。

如果是真正的天意,那的確是難測的。但是北京那位的心意,早就被朝廷的大佬們揣摩透了,其中也包裹馬士英。

馬士英敢肯定,到時候,北京的天意處置,只會重不會輕。

“必須搶在孫傳庭之前,立下一樁大功勞。”馬士英心中暗道。

此刻他已經確定了這個觀點,從頭再來看馬鑾的計劃,頓時覺得不無可取之處,但是想了想說道:“我還是不能以一城之輸贏賭在一戰之上。”

“既然如此,就只派狼兵,與劉良佐兩部出戰。”楊龍文說道:“城門狹小,一時間也用不上三萬人馬,不如從中挑選精銳,如果一戰不利,還可以出城接應,如此一來,進可攻退可守。乃是萬全之策。”

馬士英說道:“如此甚好,就按這個辦?”

馬鑾心中暗道:“萬全固然是萬全之策,但是想要勝過賊人卻是不易。”

馬鑾是舉人出身,將來還想着金榜題名,這一段時間,在軍中打磨,在兵法之上也很有長進。哪裡看並不出來,所謂進可攻,退可守,也可以說成,進可攻,而攻不利,退可守,而守不堅。

只是他看馬士英的態度,也知道讓馬士英改變主意卻是不能了。

他心中微微一嘆,只能安慰自己道:“舅舅說得不錯,一道城門通過三四萬人馬,所需時間的確很長,那時候賊人恐怕也就兵馬都調過來,反而沒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既然馬士英答應下。

馬鑾就立即去辦。

大明崇禎十六年,大順永昌元年九月初一。

馬鑾覺得張軒兵力分散的弊端,張軒並不是沒有察覺的。

不管怎麼說 ,張軒也在戰場之上摔打這麼多年了,這種敏感的敵我強弱變化,還是知道的。有萬餘騎兵在,縱然雙方數量之上,相差不大,但是從兵員素質之上,還兵力調動速度之上,張軒都在官軍之上。

騎兵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迅速機動,投入戰場。

不過那一個城門接戰,在半個到一個時辰之內,都能得到大隊騎兵來援。

步兵固守,騎兵機動,這個防禦體系,絕非官軍可以輕易攻破的。

但是騎兵全部被抽調走之後,張軒也防着城中官軍給他一個突然出擊,於是轉攻爲首,將數萬勞力都派上用長,做什麼。做長圍。

畢竟張軒可是吃夠長圍的苦。

而且張軒事先也有準備。

鳳陽內城在鳳陽城偏南的位置之上,張軒決定直接將長圍與南邊城牆連在一起,也就是在內城外面在套一層城牆。這城牆不需要多高,還與張軒三座大營給連接起來。

真正需要的修建的地方並不是太多,大多都是張素在操辦,張軒不過是驗收一下而已。

“大人。”張素說道:“我們的糧食消耗太大了一些,再這樣下去,支撐不了兩個月了。”

張軒並沒有多吃驚,說道:“不要擔心,這一場戰事,恐怕就在這幾天了,勝負就知道了,不管是勝是負,我們都不用在這鳳陽城下了。”

黃得功一動,張軒就知道佈局將近半年的大戰,就在這數日之內,見個分曉,糧食儲備無須那麼多了。兩個月就足夠了。到了江南,有得是糧食。勝負要比那一點點糧食重要的多。

“是。”張素說道。

“無須剋扣百姓口糧。”張軒嘆道:“就當賑濟吧。這裡的百姓太苦了。”

鳳陽歌之中,有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荒。有人說是污衊,是清朝污衊明代,張軒這一段時間在鳳陽,細細查看當地資料,發現一個問題,如果單單看時間之上,這一句話,倒也不是錯的。

不過,不是因爲出了朱皇帝太如此,而是出了大運河才如此。

宋時,黃河奪淮入海,剛剛開始那一段時間還行,但是黃河之中多泥沙,擡高了淮河下游的河道。淮河水就入不了海了,於是乎就有了洪澤湖。

真正開始有害的時候,就已經進入明朝之後了。

有人說了,黃河奪淮,爲什麼說是大運河的事情。

因爲大運河將這個情況加深了。

本來是淮河水已經衝出一個洪澤湖了,還不想辦法引水入海,但是不行,因爲要保障大運河,不管是清還是明,治理淮河的第一要務,就是保障漕運。甚至到了,在咸豐年間,漕運不足用之後,清朝就放棄了治水方略,決定任水自流。

可見一斑。

黃河一段河道就是大運河的河道。

因爲黃河水太渾,泥沙太多,往往淤積,後面就有人提出了,引淮濟黃,束水攻沙之法,引得就是洪澤湖的水,用來沖刷黃河河道,這就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洪澤湖的水位一定要高於黃河。

黃河已經有地上懸河之稱了,而洪澤湖更是地上懸湖,有些地方洪澤湖水面高出地面八米。

八米,如此懸殊高度,不發大水,纔是違背自然道理。

淮河上游多山,夏季一下雨,洪水來得特別快。下游又不能宣泄,而且洪澤湖南邊是大明祖陵所在,確保祖陵又是一個治水重點。

於是乎,上游大水,宣泄不出去,到處橫溢 也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大明朝廷對鳳陽下的功夫不可謂不大,當初朱元璋將江南富戶遷來好幾萬填充鳳陽城。但是到了後來,還是遠遠不及別的地方,原因無他,就是這裡複雜的水情,黃河,運河,淮河,洪澤湖,糾結在一起的狀態。

一次次發大水,而起是水漲得很快,但是退得很慢。往往好幾個月太退,畢竟下游泄水不暢。

土地長期泡在水裡,時間長了就變成了鹽鹼地,不能耕種。而且很多熟地被水一衝,上面就會鋪上一層厚厚的沙子,以至於深一兩米,自然而然土地貧瘠,而這樣的土地,又非常適應蝗蟲的幼蟲生長。

只要一旱,就會蝗蟲大做。

當然了,現在還沒有發生到這個地步。

所有人都以爲人定勝天,其實不過是大自然的時間觀念與人類不同而已。大運河建成之後,到明代中葉,這種反噬已經將開始,到了康乾之時,治水更是朝廷第一大務。

就可見一斑。

張軒自然看到這麼遠,不過他依稀記得,建國之初,本朝太祖也說過:“一定要治理好淮河。”甚至他穿越前幾年,還有印象,就是淮河入海工程,這就是數百年來歷史遺留問題。

只是張軒卻不知道,此地的情況有這麼慘了。

甚至讓張軒改變計劃,他不敢從鳳陽出發進攻淮安,無他,要路過洪澤湖。他唯恐有人給他來一個水淹七軍。

只是下一步該怎麼做,張軒心中還存着思量。

“大人仁心必定能感動上蒼的。”張素說道。

張軒只覺得有一些諷刺,微微一笑也就沒有說什麼了。

“報。”忽然有一個士卒闖了進來,說道:“稟報大人,鳳陽城四門皆開,官軍大舉出城。”

“什麼?”張軒眉頭一鎖,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馬士英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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