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千戶在哪?”楊繩祖陰沉着臉,厲聲說道。
他面前有幾個百戶官,他們對視一眼,說道:“千戶大人,戰沒了。”
楊繩祖陰沉的臉忽然一僵,臉色也有一點緩和了。
他生氣就在乎這一隊騎兵,居然擅自撤退。但是此刻聽了千戶已經去了,心中卻多了一分傷感,這個千戶是他的心腹愛將,否則也不坐到千戶這個位置之上。
此刻卻死在戰場之上。
楊繩祖也不好責怪死人,說道:“他是怎麼死的?”
“千戶他衝到最前面。被官軍有火銃打死的。”下面的一個百戶說道。
“火銃。”楊繩祖皺眉說道:“有這麼厲害的火銃嗎?他的屍首在那?”
楊繩祖可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跟着羅汝纔打了十來年仗了,可以說官軍什麼樣的火銃沒有見過,他可是知道自己部下的,上陣的時候,身穿三層鎧甲,即便是在幾十步之內,官軍的火銃有什麼也打不透。
不一會兒,有人將一具屍體擡了過來。
楊繩祖一看,卻見這一具屍體還是原狀,身上的鮮血還沒有凝固,鎧甲上面開出不少個洞,都是火銃打的,大多都能伸進入一個指頭。
義軍的甲冑不多,但是千戶級別,已經算是高級軍官了。故而這個千戶身上的盔甲,還算不錯。但是居然被打成這個樣子,楊繩祖想來,即便是自己的鎧甲,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
而且放在五六十步外,估計也能破甲。
楊繩祖心中暗道:“這是什麼火銃。”他一邊想一邊看向遠處那一面“鄭”字大旗。心中盤算一陣子,對剛剛說話的那一個百戶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王得仁。”這個百戶說道。
“王得仁是吧。”楊繩祖說道:“現在你就是千戶了。帶着你的人,給我纏住姓鄭的。明白嗎?”
王得仁大喜過望,說道:“明白了。”
從百戶提升到千戶,絕對是一個大進步,王得仁按捺着歡喜之意,立即下去做事了。
楊繩祖看着鄭鴻逵的陣勢,心中暗道:“此人火器厲害,先將其他人解決了,再吃這個不遲。”
除卻鄭鴻逵之外,所有的官軍就是一場大屠殺。
不過,縱然是一場大屠殺,也是需要時間的。現在楊繩祖身邊的騎兵都派出去了,只有四五百親兵而已,面對這個硬骨頭,楊繩祖不願意自己啃,也沒有自己啃下來的信心。想等大軍彙集在一起之後,一起解決掉。
想到這裡,楊繩祖還是有一點擔心。
那就是太近了,戰場距離臨淮城太近了一些。
雖然臨淮城是一個小縣城。
但是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座城池。有城池做憑依,官軍的火器恐怕會更加犀利而難以對付了。
楊繩祖不幸料中了。
兩個時辰之後。
楊繩祖重整士卒,麾下到身邊的將士們,每一個身上都有大包小包。
對於這種情況,楊繩祖只能視而不見。
畢竟軍中嚴禁劫掠百姓,但是打勝仗的情況之下,去摸官軍的屍首,卻不可能禁止的。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楊繩祖不去管這些士卒,將金聲桓與秦猛交過來,將情況說了一下,重點是與金聲桓說,秦猛不過是一個旁聽的而已,有實力纔有話語權,秦猛麾下只有千騎左右,如果不是張軒的面子,秦猛根本沒有資格站在這裡。
“官軍的火槍真得如此犀利?”金聲桓手中捏着一個變形的鉛彈,是從屍首之中挖出來的。
“的確如此。”楊繩祖說道:“金兄可知,是官軍哪一位,擅長火器。”
金聲桓遙遙頭說道:“這個還真不知道。”
楊繩祖說道:“不管怎麼說,今日也不能讓姓鄭的如此輕鬆的回城。”
楊繩祖重新佈置一下,萬餘鐵騎再次張開,風捲殘雲,就向鄭鴻逵所部衝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一顆炮彈,越過一兩裡的距離,猛地砸了下來,將兩三名騎兵硬生生的砸死了。
而且這不僅僅是一門火炮。
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有十門左右的大炮發射,每一門大炮都能打一兩裡之外。
雖然各部騎兵位置都很散,每一顆炮彈,僅僅能打死個位數的騎兵,但是對士氣的打擊,卻是無法估量了。
在這人力不可抵擋的打擊之下,哪怕是沒有楊繩祖的命令,各路騎兵都下意思停止了衝擊,甚至還有一些騎兵還向後面退了不少。
楊繩祖的眉頭縮得更緊了。
這是大炮,最少是幾百斤的重炮。
張軒當初在開封城鑄造的重炮,不過大多都沉進黃河之中了。在汝寧雖然打造了一些,但都在汝寧城頭,或許也被帶到壽州城下了。而張軒卻沒有帶上多少,畢竟這一兩個月來,張軒幾乎一直在戰鬥行軍,戰鬥行軍,這數百斤重的大炮,實在是不好行軍。
“官軍那來的大炮?”楊繩祖心中暗道。
不過,這個時候,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楊繩祖看看麾下士卒的表情,再看看鄭鴻逵所部距離臨淮城的距離,長嘆一聲,知道這仗不能打了。
下面的人都吃飽了,而眼前又是一個硬骨頭。
所謂擊其惰歸,現在楊繩祖麾下的騎兵就可以稱得上“惰”了。
“撤吧。”楊繩祖說道。
張軒沒有強令他那下臨淮城,打到這個時候,也算是一場大勝仗,就不要畫蛇添足了。
楊繩祖一聲令下,大隊人馬緩緩的離開,還有幾十名斥候在城下游曳,觀察城頭的動靜。只有臨淮城有任何異動,立即就能彙報給張軒知道。
鄭鴻逵見楊繩祖走了,也長出一口氣。
這幾里路,讓鄭鴻逵感覺是走得最遠的路。
進了臨淮城之後,鄭鴻逵才放下心來,有臨淮城在,再加上他手中的火銃火炮,相信即便有再多的賊人來襲,他也能擋得住。
“也幸好我多了幾個心眼,將船上的大炮,全部挪到城頭之上了,如果沒有這些大炮,這一次就懸了。”鄭鴻逵心中暗道:“這炮別的什麼都好說,就是澳門那些人要價也太狠了一些。”
鄭鴻逵站在城頭之上,撫摸着一門門火炮,就好像是撫摸美人的肌膚一樣,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冰冷了。
大營之中。
“火銃大炮?”張軒提高的警惕。
張軒是最明白這些東西的潛力如何,很早張軒就想組織一支可以執行排隊槍斃戰術的軍隊,不過因爲種種原因,只好放棄了。只是沒有想到這裡遇到一支裝備火銃大炮的軍隊。
“打聽清楚是誰?”張軒問道。
“已經打聽清楚了,主將名爲鄭鴻逵,是福建人。家中似乎是豪門,非常有錢。”楊繩祖說道。
這一場仗,不管怎麼說也是官軍大敗,義軍大勝,有很多官軍俘虜,所以一些消息是瞞不住的。
張軒一聽福建人,姓鄭,又是海商出身,立即問道:“與鄭芝龍是什麼關係?”
“這個不大清楚。”楊繩祖說道。
張軒說道:“算了,大戰在即,不要分心於其他事情了,金聲桓。”
“末將在。”金聲桓說道。
“給我看牢臨淮縣。”張軒說道。
“是。”金聲桓說道。
“傳令給周輔臣,問問他水師好了沒有?”張軒說道:“如果好了,就去臨淮看看。”
“是。”立即有人傳令。
張軒心中暗道:“管你誰的,即便是鄭成功也照打不誤。”
只是張軒卻不知道,鄭成功也是在繼承鄭鴻逵人馬之後,才壯大起來的。兩者之間的關係,何止千絲萬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