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拜見路公。”一個大漢說道。
這個大漢一身盔甲,身上掛着短刀火銃,臉色有些粗糙,一雙大手粗糙無比,上面還有不少老繭,一看就是練武人的手,看上去不過三十歲上下,對路振飛畢恭畢敬。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鄭鴻逵。
鄭鴻逵,原名鄭芝鳳,是鄭芝龍的四弟。
與路振飛相交時間並不長,但是路振飛卻給了鄭芝鳳很多指點。
崇禎六年,路振飛在福建當巡按,派遣鄭芝龍與黃斌卿出擊劉香,那個時候鄭鴻逵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愣頭青,是鄭芝龍麾下的一員驍將。不過,僅僅是一員戰將而已。
路振飛見他是可造之才,就叮囑他走正途,又送他很多兵法書籍。讓他考武進士。
靠着鄭家的權勢,以及鄭鴻逵自己的努力,在崇禎九年成爲武進士。
雖然武進士的含金量,比不上文進士。但怎麼也是大明正途出身,鄭芝鳳也改名爲鄭鴻逵,從明面之上,與鄭芝鳳劃分界限。或者說兩兄弟之間,有了意見分歧。
鄭芝龍非常明白他鄭家的根基是在海上。即便有一個官身,也不過是照顧海上買賣而已。
但是鄭鴻逵卻覺得鄭家這種亦官亦盜的狀態是不能長久的。鄭鴻逵想讓鄭家竭力效忠朝廷,成爲將門世家,如九邊將門,乃至福建俞家一樣的將門。
鄭芝龍卻覺得鄭鴻逵太過幼稚了。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兄弟,鄭芝龍也要幫忙,故而鄭鴻逵帶着家裡的支持,離開了福建,先是在天津一帶,然後調到安慶附近。身上掛着參將銜,麾下也有幾千精銳。
也算是敢戰之將。
路振飛大喜,攙扶起鄭鴻逵說道:“聖儀,讓老夫好等。你來了,老夫也就放心了。淮安的人馬都交給聖儀了,事不宜遲。鳳陽那邊情勢危機,明日聖儀就出發吧。”
路振飛心中有數,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領兵作戰的長才,臨陣指揮什麼,根本不懂,而鄭鴻逵也算是他提攜過的舊部,有敢戰之名。他不相信鄭鴻逵,還相信誰。
鄭鴻逵心中一驚,說道:“鳳陽城都已經危機到這種地步了嗎?”
路振飛嘆息一聲,說道:“曹賊的女婿是一員悍將。”
鳳陽城下。
鳳陽城門附近的浮雕,都一殘破之極了。
無數龍鳳圖案,都被打碎了,或少了尾巴,或少了爪子,甚至有些都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奇珍異獸了。
漢白玉欄杆縱然堅固,但也擋不住炮彈,無數欄杆都被打斷,只留下斷斷續續的欄杆,似乎有一種頹廢的美感。
四座城門,以及城門外面的四座大橋,是雙方交戰的要點所在。
畢竟,鳳陽城在當初修建的時候,從來沒有想有人打到這裡,這四座橋樑修得結實之極,一時間想要拆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張軒派徐州軍與歸德軍分別進攻三門,是圍三缺一之法。將金聲桓與楊繩祖兩部,在外圍遊曳,數百里之內,大隊人馬的調動,根本瞞不過張軒,而張軒自己坐鎮大營,將自己的親兵,與汝寧軍,作爲後備,隨時準備應付,可能有的進攻。並以張素爲主,徵調民夫。
將護城河的上游給截斷。並督促民夫從各個方向填平護城河。
連續數日的進攻,三座城門也是堅硬之極,不管怎麼進攻,也不過是見城牆之上的浮雕,以及大門之上的銅釘紅漆,打得狼狽不堪,卻沒有傷到城牆根本,反而歸德,徐州兩軍,損兵折將。
不過,曹宗瑜,與袁時中都不在乎。
畢竟他們都知道,他們軍中最大的問題,就是新兵太多了。
多見見血,不管是見別人的血,還是自己人的血,總是有好處的。
不過,在張素的事情做得不錯。
有大軍做後臺,各地百姓不敢頑抗,再加上張素開出的待遇不錯,最少管飯。
這年頭,治水之中,僱工制,也就是拿錢請人幹活的都很少,大多數水利工程,都是徵勞役。百姓自備工具,聽從官府調遣,甚至有什麼官府連飯都供應。不管怎麼說,張軒保證吃飽飯,對百姓來說,就不錯了。
只要能吃飽飯,區區力氣算什麼?
反正力氣是不值錢的。
唯一讓張軒不舒服的事情,現在正值八月,是農忙時節,百姓都忙着農活,強徵也弄不過來多少。還好,馬士英一把大火,將外城的不少房子都燒了,讓無數人無家可歸。
這些人,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內城的。
有這些人在,算是填補了張軒手中的勞力缺口。
只是太費糧食了。
唯一讓張軒值得慶幸的是,大明朝當初在臨淮建立四個大糧倉,雖然這麼多年,這些糧倉大多都空了,被貪官污吏們給掏空了。不過,他們爲了賬面上考慮,這糧倉之上,還是有一些糧食的。
這些糧食,再加上秋收一季,足夠支撐大軍一段時間了。
“報。”一個斥候說道:“金將軍派人來報,淮安官軍已經出動了。此刻已經攻下了臨淮縣。”
“怎麼回事?”張軒皺起眉頭,他剛剛想到了臨淮的糧食卻沒有想到臨淮就丟了。
張軒對臨淮並不是很重視,唯一讓他重視的是臨淮的糧食,不過臨淮的糧食,已經運過來大半了,剩下的也不多了。
是有輕重緩急,張軒就注意力就放在攻鳳陽城之上。
故而臨淮一縣,只是派了臨時徵召的當地義軍,鎮守而已。
如此的大明朝,南到兩廣,北到三邊,幾乎任何一個地方,都有無數的草頭兵冒頭。張軒大旗一豎,就有不知道多少人過來投奔。這些人張軒以李信的故技,用之鎮守各地。
本鄉守本土,想來應該有一點用處的。
“淮安人馬水路而來,直撲臨淮,臨淮城中也有人響應,這才一日破城。”斥候說道。
“知道帶兵的是誰?路振飛來了?”張軒說道。
“只知道將旗之上,有一個‘鄭’字,其餘的就不知道了。”斥候說道。
“鄭。”張軒心中沉吟。
這個時代最有名的鄭氏,莫過是南安鄭氏了。也就是鄭芝龍與鄭成功這一脈。
不過,張軒立即將這個給排除了,他心中暗道:“鄭芝龍的活動區域就在福建,還有海外,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裡?鄭成功現在還南京國子監吧。鄭是大姓,並不是隨便一個姓鄭的,就和南安鄭氏有關係。”
張軒想起臨淮城的位置,心中忽然發現,這臨淮還真不好辦。
無他,臨淮與鳳陽之間太近了。
先有臨淮縣,後有鳳陽府。
連當地百姓都稱臨淮縣爲老城,鳳陽府是新城。雙方之間不過十幾里路而已,張軒說的還是大營的位置,如果單單說,鳳陽府外城牆與臨淮縣的距離,只會更近了。
官軍在這裡扎住腳跟了,張軒就腹背受敵了。
不過,張軒也知道,官軍已經佔據臨淮縣城了,想將人家再趕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
“派人傳令給楊將軍,令楊將軍爲主將,金聲桓爲副將,秦猛從之。攔截官軍。”張軒說道:“臨淮縣能下則下,不能下,則不能讓官軍靠近鳳陽城一步。”
“是。”立即有人答應下來,下去傳令了。
騎兵在攻城的時候,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張軒一古腦都派了出來。想來有萬餘騎兵縱橫,臨淮縣距離鳳陽府雖然不過十里上下,但這十里卻如同天塹一般。絕對讓淮安士卒,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