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這東西,官軍做出來都是垃圾,幾十步遠就沒有什麼準頭,也破不了甲,但是在跳幫戰之上,雙方相距不過一兩米,可以說呼吸可聞,此刻火銃發射,是再合適不過了。
果然一陣火銃響,帶出一連串的慘叫之聲,有人士卒,怎麼衝上去,就怎麼被打過來,
重重的摔在甲板之上,一時間還死不了,只是大聲的慘叫掙扎,身上的鮮血在地面之上,塗出一個詭異的圖案出來。
“殺。”周輔臣抓住機會,猛地跳了起來,衝了過去。
這個時候,正是火銃手開過第一銃之後,火藥還沒有填滿好的時候。
此刻是一個火力空檔。
周輔臣判斷的沒有錯,當週輔臣跳過去的時候,第二銃果然沒有打響。
不過,在船上主持的正是沈家老人,他們經驗豐富,根本不去想開第二銃,幾乎在周輔臣跳過來的時候,就棄銃拔刀。
“當”的一聲,有人一刀砍在周輔臣的盾牌之上,周輔臣隨即長刀從盾牌下面向上一撩,了結了此人的性命,在官軍戰場之上站穩了腳跟。
這邊的戰況,也被沈廷揚所注意到了。
沈廷揚的座船並沒有在最前面,而是在稍稍靠後一點的地方,且不說,沈廷揚家大業大,在崇明一地,也算是富豪之家。單單說沈廷揚現在的官職,是文官,還是京官,不過奉命出外而已,在地方之上,幾乎可以當半個欽差來用,他纔不願意,以身犯險的。
自然不會衝上在前。
不過,爲了更好的控制戰局,也不好靠得太后面。
見周輔臣有奪船的可能,微微皺眉心中暗道:“這些船隻,可是用來改海船用的,如果損失太多,我的差事就不好辦了。”隨即說道:“派些人過去,將這賊人趕下去。”
“是。”沈廷揚身邊的老者說道。
在老者的指揮之下,隨即有兩三艘戰艦靠過去了,似乎要三面夾擊這周輔臣的座艦。
張軒在岸上看得分明,見此情況猛地握緊了拳頭,暗道:“輔臣危矣。”隨即鬆開了手,努力平息一下呼吸。緩緩的平靜下來,他知道,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即便麾下有人,又怎麼能派到河上去。
擔心也好,不擔心也好,根本沒有什麼用處,現在只能看周輔臣自己了。
“大人,我們快退吧。”身邊的親兵說道。
周輔臣一看周圍的情況,心中猛地一緊,但是半點不慌,因爲義軍後面的船隻已經跟過來了。
七艘船,這七艘與槽船差不多大的船隻,是周輔臣的本錢所在,故而見周輔臣有危險,二話不說,就立即趕過來。
淮河水面雖然寬廣,但是幾艘船糾纏在一起,一時間,也很難派船支援。只是看他們叮叮噹噹打得熱鬧之極,佔據了大半個河道,別的船隻想上去幫忙,也插不上手。
似乎這一戰的焦點就在這裡了。
“轟”一聲劇烈的爆炸之聲,這爆炸之聲,遠遠的超過了火炮爆炸之聲。一瞬間震動了整個戰場。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卻漸漸一個官軍的船舷之上,有一個大大缺口,缺口附近,還有熊熊燃燒的船隻殘骸,火焰也這一艘正在緩慢下沉的船隻四處點燃,似乎片刻之間,這一艘船,就要變成一個移動的火炬一樣。
“火攻。”沈廷揚也不傻子,瞬息之間明白了周輔臣玩弄的把戲。
他親自跳幫奪船,並不是覺得奪船有勝利的希望,而是要吸引沈廷揚的注意力,這樣一來,讓沈廷揚忽略掉這些小與沈廷揚船隻不成比例的小船。
“老奴該死,老奴早該想到,這些小船的吃水不對勁。”沈廷揚身邊的老者一時間自責無比說道。
“現在說這個也沒有什麼用處了。”沈廷揚說道:“快想辦法。”
“是。”老者眼睛之中帶着一股狠勁說道:“大少爺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不過,這些船太小了,我們撤還來得及。”
“決不能撤。”沈廷揚說道。
一旦是因爲他擅自撤退,讓中督鳳陽受到威脅了。他在朝廷那邊有些不好交代,他暗暗後悔此刻接了路振飛的差事,但是也知道他在路振飛的地盤之上做事,這樣的差事,根本拒絕不了。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出問題,有些事情不可以出問題,海運失期,找找人,拿銀子砸,想來還能砸出一個差不多的結果,即便是退一萬步說,也不過是罷官了事,要不了沈廷揚的小命。
但是一旦鳳陽失陷,恐怕沈廷揚脫不了干係。很容易被當做替罪羊。而這個鍋是萬萬背不得的,這樣的事情,絕非一兩顆腦袋,可以扛起來了,他沈廷揚正被朝廷信重,有大好前程,又怎麼願意扛這樣的黑鍋啊。
“即便是打光了,也不能撤,你沒有辦了嗎?”沈廷揚說道。
“事到如今,只有打了。”老者說道:“想來,水戰即便是再出奇招,也不過是大船勝小船而已,只有大少爺敢硬打下去,這水賊是贏不了的,只是損失恐怕有一些大。”
“不要提損失了。”沈廷揚咬着牙說道:“大不了從家裡弄一些船來。我只要贏。”
“是。”老者說道。
不一會兒功夫,老者代替沈廷揚主持調整船隊的時候,一聲聲爆炸之聲傳來,還有火炮轟鳴之聲一聲接着一聲,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注意周輔臣了。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這些小船隻上。
大把大把的火箭射了下去,一時間一條條的火線,即便編製成網,將所有小船給罩了下去。
小船幾乎都是單層的,船艙之中堆積了不少引火之物,如此之多的火箭射了下來,不過一會功夫,就引燃了好幾艘小船。
這小船隻上的士卒也不是死士,一見不好,立即跳船求生。
一時間河面之上,響起了“撲通撲通”的落水之聲。不過周輔臣招募水師,別的不會都行,但是游泳是決計不能不會的,故而這些人落水之中,也不用太過擔心,只有不要倒黴到被打進水中的炮彈砸中,一時間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的。
不過,這僅僅是一部分,還有相當一部分船隻,還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一連點燃了好幾艘船。
片刻之間,火藥爆炸之聲連番響起來,就是有一艘大船被徹底的點燃了,火藥順着船舷蔓延甲板之上,將炮位之上的火藥,全部點燃,才發生了這樣的爆炸之聲。
這一艘戰船的運氣也太差勁了一些。幾乎一連三四艘火船撞在上面。
這船隻之上,也有相當一部分水手跳水逃生,一時間戰場從船上,也蔓延到了水下。
周輔臣已經囑咐過下面的人,一旦落水,只要往北岸遊便是了,岸上有接應,但是沈廷揚卻沒有這個準備,故而相當一部分官軍水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撞到了義軍之中。
雙方相見自然分外眼紅,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一個個水面之上,水面之下的折騰,一會兒功夫就有大團大團的鮮血從水下冒出來,在淮河水之中蔓延開來,將大片大片的河水渲染成紅色,隨即再被匆匆的流水沖走。
如此再三。
張軒長嘆一聲,沒有說什麼。卻知道,今日之戰,周輔臣已經竭盡全力了,但是這局面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了,不怪周輔臣不用心,不盡力,而是官軍的本錢太厚了,義軍跟官軍耗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