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冥冥之中,真得有天命的話。那麼我的天命大概就是阻擋這一場大浩劫。”張軒心中暗道。
張軒幾乎一夜未眠,到了後半夜纔算是沉沉睡過去了,結果天不亮,賀虎頭就叫醒了張軒。
張軒有些煩悶說道:“怎麼回事?”
這幾天大軍困在徐州城之中,事情並不多,否則張軒也不會有時間問東虜的事情。
“姐夫,黃河上游來了羊報。”賀虎頭說道。
“什麼是羊報?”張軒問道。
賀虎頭看着張軒,心中有一絲疑惑,暗道:“姐夫不是說他是鄭州人嗎?怎麼連羊報都不知道啊?”不過賀虎頭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立即解釋道:“一旦上游漲水,立即派人乘坐羊舟順流而下,將報告水情的竹籤投擲到沿岸各處。”
“豈不是九死一生?”張軒默默一想,吃驚的說道。
“正是。”賀虎頭說道。
凡是放羊舟的時期,定然是黃河水暴漲的時候。那時候的黃河定然非常湍急,這樣大河之中,一葉扁舟,幾乎上根本沒有控制能力,張軒瞬息想起一些作死的漂流視頻。
想想就知道有多危險了。
由此可知,羊報傳遞的信息有多麼的重要,因爲下流一旦決口,那時候死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張軒頓時驚醒了睡意,說道:“誰發現的。”
“河長。”賀虎頭說道:“現在就在外面。”
張軒只來得及披上一身衣服,說道:“讓他進來。”
“是。”
片刻,一個老人進來了。
張軒的房間是之前知府的房間,雖然談不上金碧輝煌,但也是雕樑畫柱,還有幾乎一座小房子一樣的步搖牀,絕不是這一個滿臉皺紋,躡手躡腳的老河長所能接觸到的。
他一進來就不知道手往哪裡放了。
張軒整理了一下衣服,古代的衣服對張軒來說,還是有一點不大習慣,他匆匆穿上,難免有一點這裡高,那裡皺,一邊整理,一邊說道:“老人家,不要緊張,說說這一次水情如何。”
老河長一想起水情,頓時緊張起來,也顧不得其他了,說道:“大人,這水情雖然並不是太嚴重,但是現在雨還在下,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清楚,弄不好就演變成天啓四年那一次大水。”
“天啓四年大水怎麼了?”張軒整理好衣服說道。
“整個徐州城都被淹了。”老河長說道。
張軒的動作瞬息一滯,隨即深吸一口氣恢復正常了。
老河長這一句,瞬間將張軒給嚇住了。
不得不說,作爲現代人,張軒對水災並沒有切膚之痛,他又不是多雨水的南方生活,後世的黃河只有斷流的意思,絕對沒有發大水的意思。張軒縱然匆忙起身,其實心中並不覺得有什麼太要緊的。
但是老河長這一句話,立即讓張軒想起了沉入水下的開封城。一下子將張軒的神經崩緊了。
要知道張軒的所有本錢都在徐州城之中,如果徐州城被淹了,張軒豈不是嗚呼哀哉了,今後的事情想都不用去想了。
“虎頭。”張軒說道:“召集衆將。”
雨還在下,無數雨水順着門前的滴水檐落了下來,就好像是瀑布一樣。
袁時中,楊繩祖,金聲桓,曹宗瑜,以及其他各營營官,馬隊千戶都到了。
張軒將水情介紹一番,說道:“就是這個情況,大家說該怎麼辦吧。”
“大人,速速撤離徐州城吧。”金聲桓說道:“既然徐州城已經成爲險地,就不要在這裡久留了。”
金聲桓此言一出,就引起了不少的關注,現場之中傳來一些人的私語之聲。
雖然張軒無意爲之,但是現在右軍之中,已經形成張軒以爲首,然後是袁楊曹金四人爲輔的局面,剩下的軍官只有在議事的時候旁聽的份。現在這局面張軒也看得出來,似乎有相當一部分人贊成金聲桓的意見。
比起自己的小命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萬萬不可。”曹宗瑜說道:“而今徐州歸義軍所管轄,即便朝廷在的時候,每到汛期都要登堤防洪,今日徐州爲我所有,反而不如朝廷嗎?請大人立即下令,讓諸軍登堤。”
“大人,這樣不好吧。”楊繩祖說道:“現在正是下大雨的時候,而且我們也不熟悉水情,如果能抗過去,也就算了,萬一有人暗懷心思,引黃河水灌徐州城,我們豈不是自蹈死地嗎?以末將之見,我們還是先行南下,至於河堤的事情,可以徵召徐州民夫,反正也是爲他們好。”
“大人。”袁時中說道:“現在水情緊急,越拖延越危險,還是趕快派人接管大堤吧,一時半會兒,我們也走不了,再次之前,要防着有人使壞。開封前車之鑑。”
張軒心中一寒,頓時對徐州另眼相看了,徐州千好萬好,唯有黃河不好,就足夠了。
“等大雨停了,還是速速南下的好。”張軒心中暗道。他瞬息打消了在徐州修整的心思,說道:“來人將老河長請來。”
“是。”
賀虎頭立即將老河長引進來。張軒起身相迎,說道:“老人家,現在水情緊急,我等又是粗人,不知道從何處下手,還請老人家指點一二。”
老河長大吃一驚,說道:“大人,太客氣,老朽不過一個看河人,有什麼能耐指點大人。卻不知道凌通判何在,之前都是凌通判負責治水的。”
張軒回頭一看,張素立即在張軒耳朵邊上說道:“凌通判已經死了。”
張軒沒有辦法,再三請之,老河長這苦着臉答應下來,他怕他不答應,會有凌通判一個下場。
軍情如火,水情也如火,更不要誰徐州幾乎三面環水,一旦出了什麼事情,那就是大事情,在張軒的督促之下,數萬士卒紛紛出城,冒着大雨,身上只有一身蓑衣,就出了城。
還好徐州城之中,別的東西或許有剋扣之意,但是河防之上的東西,絕對沒有剋扣之說,誰剋扣就是與舉城百姓過不去,更不要說崇禎一朝,不管是朝廷的財政,與地方的財政,都有大大小小的窟窿。很多治河的款項都是城中富戶募捐而來的。尋常官員也不敢貪污。
張軒也跟着老河長出了北門,沒有走幾里路,就上了河堤。
這河堤要比徐州城牆結實多了。
徐州城牆不過是土坯包磚而已,但是這河堤卻是條石鋪城,遠遠的看上去,幾乎要比城牆還要高。看上去蔚爲壯觀。
等張軒到了河堤之上,天已經矇矇亮了。雨也停了下來,只是還沒有放晴,看上去灰濛濛的,能見度並不是多高,張軒站在河堤之上,向北看去,只見濁浪滔天,一時間居然看不清楚對面。
似乎面對的不是一條河,而是一片海一樣。
張軒雖然不懂治水,但是看見一重重渾濁的河水,拍在河堤的條石之上,四崩五裂,隨即又一個浪頭重複剛纔的故事,此起彼伏,無休無止。張軒看上去就覺得腳下不穩,似乎他並不是站在大堤之上,而是站在一艘船的船頭之上。
由不得他不暗自驚心。
老河長見狀,反而鬆了一口氣,說道:“大人,今年的水情要好多了。”
“也就說。”張軒說道:“這就過去了。”
“不,不,不。”老河長連連搖頭,說道:“哪裡有那麼容易了,上游的事情哪裡說得準了,去年這裡快要決堤了,水忽然退了,說是開封決口了。不要看現在不錯,一會兒就不知道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