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長箭在黑暗之中射了出來。
穿過幾十步的長街,直接釘在凌濛初衣冠禽獸的補子之上。似乎直接刺穿了大動脈,大量鮮血噴涌而出。將凌濛初的官袍染紅了。凌濛初低頭看着尚且顫抖的尾羽,向後倒去。
“爹。”凌楚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攙扶住凌濛初。卻聽見凌濛初嘴中還說道:“不準動手,徐州----”
說到“徐州”兩字,就有大團大團的鮮血從嘴中噴出,讓他連話都說不囫圇了。
但是現在這情況,又怎麼是凌濛初說怎麼樣就怎麼樣了。
雙方本來就劍拔弩張,彼此按捺不住,這一根箭就好像一點火星,一瞬間點燃了熊熊大火。劉澤清所部的亂兵們還以爲是自己人辦得,頓時衝殺過來。
凌楚帶得百餘衙役,又如何是亂兵的對手。
不過片刻,劉澤清的亂兵就衝破這百餘衙役,向邱磊大營而去。
塵埃落定,百餘具屍體躺在地面之上,還有一些掉落在地面之上,還沒有熄滅的火把,依舊釋放出暗淡的光芒,凌楚撲到凌濛初身上,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鮮血將地面染紅了好大一片。
宋文奎帶着人從角落裡面出來,聽着遠遠傳來的廝殺之聲,知道劉澤清所部與邱磊所部交上手了。
只是劉澤清所部,羣龍無首。宋文奎並不覺得他們能打贏邱磊所部。宋文奎對此並不是太在意,他遙遙的看向東門方向,心中暗道:“應該開始了。”
忽見一道煙花沖天而起,在空中暴裂開來,爆炸的火光同時在很多人的眼中亮起,包括金聲桓,邱磊,宋文奎,以及張軒。
東門之外數裡之地。
黑暗之中,無數人站在黑暗之上,一聲不吭,沉默的就好像是一羣兵馬俑。
張軒看道這一道亮光之後,心頭大喜,說道:“楊將軍,要看你的了。”
“是。”楊繩祖說道。說完就準備起身。
“且慢。”張軒叫住他,說道:“楊將軍且不可衝在最前面,提防有詐。”
“末將明白。大人放心,我也是老江湖了。”楊繩祖答應一聲,隨即無數火把打起來,浩浩蕩蕩就好像一條火龍一樣,向徐州東門衝了過去。
金聲桓此刻渾身是血,拔起長劍,在一具屍體之上,擦擦長劍之上的鮮血,隨即還劍入鞘,說道:“放吊橋,開城門。”
“放吊橋,開城門。”數名士卒齊聲大喊,將吊橋放了下來,數十人緩緩的將城門推開。
徐州東門名爲河清門,黃河就在東北方向流過,所謂黃河清,聖人出。只是這樣美好的寓意,也只是空談而已。
河清門三個大字之下,金聲桓早已等在門口。
大隊人馬根本不在城門之處停留浩浩蕩蕩的衝進了徐州城之中,只有楊繩祖留了下來,與金聲桓寒暄幾句。等大隊人馬佔據了城門要害之處後,楊繩祖明顯的鬆了一口氣,說道:“兄弟我還有要務在身,就不在這裡多停了,張大人就在後面,金兄在這稍待片刻。”
金聲桓當然能看出來,楊繩祖根本沒有完全相信他。不過,他也知道這是應有之意,也不在意,說道:“就祝楊將軍馬到成功了。”
楊繩祖“哈哈”一笑,說道:“今日之戰,金將軍是首功之臣,張大人虧待不了你的。”
“謝將軍吉言。”金聲桓說道。
雖然如此說,但是金聲桓卻有幾分忐忑之意,他想盡辦法,又是派宋文奎吸引官軍的注意力,暗地裡親自出手,攻下東門,可以說真正的出了死力。只是誰知道張軒之前的承諾,會能兌現幾分。
隨着楊繩祖所部的加入,徐州之中的喊殺之聲,頓時高出之前不知道多少,終於從少數幾個地方的亂子,變成了蔓延全城的大亂,甚至有些地方也開始起火了。
楊繩祖首先擊敗在大街之上的劉澤清部,劉澤清部本來只有胸中一口哀兵之氣,其餘的要什麼都沒有,即便是楊繩祖不來,一會兒也會敗退。劉澤清所部一去,隨即演變成楊繩祖部與邱磊所部的巷戰。
張軒來到河清門之後,並沒有進去。
夜晚之中即便有再多的火把照明,也有防範不住的地方。說不定暗地來一支暗箭,就能要了張軒的小命。反正城門一下,整個徐州城就已經落入義軍之中,張軒又何必以身犯險。
故而張軒留臨潁營護衛東門,蓋因東門是義軍連接徐州城內外的重要通道,在張軒想來,如果現在官軍士卒還有統一指揮的話,立即要做的事情,就是奪回東門。
一旦東門有失,張軒大好牌面也保持不住了,甚至楊繩祖所部,很可能陷入城中。
臨潁營守東門,隨即保定,西平兩營進入城中,協助楊繩祖所部剿滅城中的官軍。畢竟張軒之所以派楊繩祖所部,並不是因爲楊繩祖善於巷戰,而是楊繩祖所部跑的快而已。
袁時中的人馬此刻在兩營之後,正在進城。
張軒就在城樓之上,看着城中大片大片火光,心中難免有一些擔憂,說道:“虎頭傳令給城中諸營,大軍需要防火,小心官軍狗急跳牆焚城。”張軒的擔心不是沒有道路的。
古代的木製建築很多,而夜裡打仗,難免要舉火,一不小心就會釀成火災,也在清理之中。
“是。”賀虎頭立即下去傳令。
“大人,不必擔心。”金聲桓說道:“城中主事之人,乃是凌濛初。此人沒有這麼狠的心腸。”
“希望如此。”張軒對凌濛初這三個字毫無反應。顯然張軒在後世也沒有留心過三言二拍的作者。說道:“金將軍此戰當爲首功,等天亮之後,官軍諸部馬隊,都由你先挑,五千騎兵,我給你補足。只希望金將軍今後爲吳王再立新功。”
金聲桓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說道:“多謝大人。卑職定然爲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此刻金聲桓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暗道:“如果張軒今後都如此大方的話,我跟着他也不錯啊。”
“報。”一名斥候來報,說道:“丁氏兄弟奪南門而出,蕭縣營崩潰,折損不少。劉代營官戰死。”
張軒一口怒氣衝了上來,“廢物”在口中打了一個轉,嚥了下去,說道:“知道了,傳令曹宗瑜讓他去收拾殘局。”
本來他覺得新編練的三個營,戰力不強,也沒有想將他們投入夜戰之中,畢竟夜戰與巷戰,對士卒的要求非常之高,新編的徐州軍除卻南陽營之外,都不行。於是就派他們去封鎖其他三門,不讓徐州中的官軍逃了出來。
只是沒有想到,早已準備好的蕭縣營,還擋不住丁氏兄弟倉促一擊,居然連營官都戰死了。
這劉代營官,張軒也是知道,是南陽營的一名哨長,曹宗瑜命他過去,主要是訓練的。卻不想戰死於此。
但是細細想來,卻情有可原,這些士卒本就是徐州土賊,甚至連徐州土賊之中的精銳都算不上。這一幫人,並不是換一面旗幟,換一個上官,就立即有戰鬥力了。
“大人,丁啓光還追不追了?”這斥候猶豫了一下問道。
張軒沉吟一會兒,說道:“不追了。”
千鳥在林,不及一鳥在手。而且速度最快的楊繩祖部已經陷入城中,一時半會兒是撤不出來。派別人追,恐怕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張軒索性斷了這個念想,將注意力完全放在這徐州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