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楊繩祖就帶這部下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雖然五千人馬的消失,還是會留下痕跡的。但是隨即張軒的行軍變得大張旗鼓起來。
行軍速度也慢了不少。
走了兩日,纔來到渦河西岸。
不過,此刻的渦河,已經不是渦河了,可以說是新黃河。
去年一場淹沒開封城的大水,灌入了渦河的河道之中,將整個渦河兩岸所有人家都沖走了,更不要說船隻,橋樑之類了。
雖然新任河南巡撫王漢還有幾分愛民之心。用了小半年的時間,將決口給填平了。
但是黃河對河南大地的傷害,卻不會一下子消除,別的不說,單單說現在整個開封府城還在水中。就更不要說其他地方了。
“這一帶有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過去的。”張軒站在高處。
這個位置,讓張軒有一種身處黃河大堤的感覺,兩岸大片大片的灘塗,中間只有一道淺淺的流水,而這大片的灘塗之中,偶爾有白色的東西露出來,那不是石頭,而是人骨。
是去年黃河決口的遺留。
“將軍。”吳自蘭帶着苦笑,說道:“去年一場大水過後,這一帶全都變了。我看了下面的灘塗,好些地方都是淤泥,人馬走上去,恐怕會被吞進去。只能想辦法,填出一條道路來。然後修建一道浮橋過去。別無他法。”
“天地之威,一至於斯啊。”張軒說道。此刻他心中有一點擔心楊繩祖,卻又勸慰自己,暗道:“楊繩祖南征北戰多少年,什麼樣的局面沒有見過。這點有事情應該難不住他。”
此刻張軒才明白,另外一件事情,他其實疑惑於袁時中既然打不過,爲什麼不快點跑,見了這一條河才發現,這一兩年之內,這一道黃河的新河道,儼然是天險級別的存在。
張軒就地紮營,用土木將淤泥填平,並在河上架上一座浮橋。才能過河,這樣一來,就要花費不少時間,最少三五日之內。
就在張軒紮營的當晚。
楊繩祖口中咬着小木棒,腳下鋪着一城稻草,沒有點火把,只是藉着月光照明,不過上旬的月光也亮不到什麼地方去。
楊繩祖走得這一條小道,是當地人剛剛發掘出來的,畢竟,不管變成怎麼樣了,兩岸都有交通的需要,不過這條小道,也只能行一人而言,那麼楊繩祖加寬了不少。也只能容一人一馬經過。
“這是什麼路啊?”楊繩祖暗道:“張軒說得比唱的好聽,結果根本沒有路走。”
不管楊繩祖心中怎麼的埋怨。該做的事情還是有做的。
艱難辛苦的一夜,楊繩祖終於踏上了渦河東岸,結果一清點人數,居然折了近百人進去。
楊繩祖暗暗咬牙,臉色都青了。
曹營馬隊與步隊不一樣,對於步隊來說,死多少都不會讓楊繩祖皺一下眉頭,但是馬隊卻不一樣,這一段時間之內,義軍活動的主要範圍都在中原不在三邊,在三邊找一個會騎馬射箭的人,輕鬆寫意,但是在中原的話,這樣的人不好早。
不要看曹營馬隊屢次擴充,其實真正的精銳,還都是崇禎十四那時候的老班底,還有從官軍之中轉化過來的騎兵,大概在三四萬左右。
死一個,楊繩祖都心疼。
“走,按原來的命令,晝伏夜出。發現大軍行蹤者,殺無赦。”楊繩祖說道。
曹營騎兵匆匆而過,只留下百餘具淤泥下面的屍體。
張軒在渦河這麼大的動靜,又沒事絲毫隱瞞的樣子,消息自然而然的傳到了馬士英的手中。
馬士英沉吟一會兒,對身邊的楊龍友說道:“文驄,你覺得這位張軒該怎麼對付?”
楊龍友刷的一下,將摺扇收起來,然後砸在手心之上,說道:“瑤草,你心亂了,這不正合你意嗎?在這裡打,總比西進強多了吧。”
馬士英遙遙頭說道:“我這個大明督師,在河南之地上,猶如敵國,真是莫大的諷刺。反而是賊人能徵集當地民夫爲軍中效力。也罷,將這消息傳下去,要求各部嚴加戒備,算算時間,這曹操的女婿,還有四五天就要到了。”
“王漢那邊瑤草準備怎麼辦啊?”楊龍友說道。
“王漢還真是麻煩事?”馬士英沉吟一會兒。
王漢提拔之快,有幾分駭人聽聞的感覺,數年之前,不過區區一縣令而已,而今已經是一省巡撫了。北京那位陛下,真是不知道讓人怎麼說纔好。往漢有沒有能力?馬士英不否認,是有幾分能力。
但是有能力,有後臺,也就是皇帝陛下,而且愛惜名聲,自視甚高,一心想要做名臣的王漢,與被士林之中聲明狼藉的阮大城舉薦的馬士英,兩人的關係能融洽纔好。
在劉超之事上,兩人就有分歧。
馬士英要殺劉超,以震懾天下,而王漢覺得,要麼不受降,既然受降之後,就不能出爾反爾,否則將國家的臉面放在哪裡。
最後還是馬士英勝利了。
現在王漢其實早就想離開這裡了,他拖延在這裡,只因爲一件事情,希望能得到馬士英的支持,王漢想要西征。將河南各地給奪回來,將王漢這個河南巡撫坐實。
現在整個河南,只有黃河北邊,以及黃河新河道分開,開封往東,這兩塊地方,爲官府所用。其餘的要麼被義軍所站,要麼被土寇所據。根本沒有王漢這個河南巡撫的立足之地。
王漢此刻就駐節于歸德城之中
不過歸德城也相當殘破了,不足以支撐大軍。所以王漢就駐紮在文家集。也就是夏邑西邊,睢水東邊的一個大鎮。
“先派人給王漢送信,告訴他賊人來襲。讓他小心戒備。”馬士英說道:“讓黃得功安排好永城之事,帶着本部人馬過來。”
馬士英預感,在這夏邑城下,恐怕要有一場大戰。
文家集之中。
天下戰亂,很多地方,只有一個地名而已。
現在的文家集,既沒有文家,也沒有集了,根本就是一片廢墟。
王漢以文家集的廢墟爲根基,好生整頓了一番,作爲自己的營地所在。
此刻他也接到了馬士英的書信,匆匆一看,王漢沉吟片刻,說道:“桑大人,你從汝寧而來,這張軒可曾知道?”
與王漢對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桑開,此刻的桑開比起在汝寧的時候,好像老了很多歲一樣,他趁着張軒攻劉洪起的時候,從劉家跑了出來,一路顛沛流離,好不容易纔找到了組織。
一想起張軒的種種,桑開咬着牙說道:“此人乃巨賊,比曹操對朝廷的威脅還大。”
“哦。”王漢大吃一驚,說道:“何出此言?”
於是桑開將張軒的種種政策說了一邊,王漢聽聞大吃一驚,說道:“這----”一句話從心中涌出,在嘴邊打了一個轉,又咽下去了:“此人如此行事,恐怕還真有幾分王者之相。”
他強制將這種大逆不道的念頭給掐掉,說道:“如此來說,此人非殺不可,正好此人不過率萬五之師,就敢來歸德撒野,朝廷重兵在此,豈能容他。”
“但願如此吧。”桑開心中暗道。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不知道這種不祥的感覺從什麼地方而來。
王漢正着召集諸將,安排戰守之事的時候,忽然聽一人來報,說道:“睢水對面,有大隊賊人,黃塵掩日,旗幟遮天,不可勝數,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馬到了。”
“什麼?”王漢大吃一驚,說道:“怎麼可能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