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離開羅汝才大帳之中,張軒莫名的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羅汝才老了。
在張軒心上,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這三個人都好像是三座大山一樣,而如今羅汝才只能在張軒面前氣急敗壞的說,滾。
讓張軒對羅汝才的敬畏之心。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只覺得羅汝纔不過如此。隨即對李自成與張獻忠,也從仰視變成了平視。
“天下英雄不過爾爾。”張軒心中忽然想起一句古話:“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張軒忽然覺得這一句話,實在有一點太狂妄了一點,輕輕一甩頭,好像將這一句話,甩走一樣。
隨即張軒就去找羅玉龍了。
結果羅玉龍沒有找到,卻找道王龍了。
王龍見了他們兩個,連忙拉到角落之中,說道:“楊山我知道你們來問什麼事情,那一件事情,提也不要再提了。大帥以及將全軍上下全部給訓了一遍,所有人都不敢有一絲妄動了,大帥也說了,闖營與我們之間的不愉快,其實都是官軍細作挑撥的,這些雜魚太多,一時間清理不清楚。不過不要緊,他會看闖營的表態,如果闖營任由事情發展下去,那麼他就不伺候了。帶着大軍離開襄陽,合則留,不合則去。但是誰敢瞞着他搞事,他叫誰生不如死。所以現在大家都不敢瞞着大帥了。”
張軒一時間有些迷惑,暗道:“看樣子羅汝纔不是那種死板的人,他話裡的意思是,已經做好與闖營分道揚鑣的準備。按這個情況?歷史那件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啊?”
“楊山,聽說你被大帥發配了?”王龍帶着同情的眼光看着楊山說道。
楊山滿心不高興,即便張軒已經承諾他一個營官,統領三千士卒,但是他依然不高興。
他在羅汝才身邊,可以說是位卑權重,即便在汝寧軍之中當也個營官,也彌補不了。但是他卻不敢得罪王龍。
王龍是羅汝才的外甥,羅家在曹營之中的支撐,也就那幾個人,羅玉龍,羅戴恩,王龍,張軒。這四個人一般人沒有敢得罪。
楊山說道:“王將軍莫要取笑了。”
“什麼啊。”王龍說道:“這一次是兄弟我們對不住你,你要去張軒那邊帶兵,我一定送一份厚禮,放心吧。”
楊山心中暗道:“這樣的損失豈是區區一分厚禮就能彌補了。”但是不好拒絕王龍的好意,說道:“多謝王將軍。”
王龍對於張軒還是有心結的,不想多說話。匆匆就走了。張軒還在迷茫之中,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
“你原來在這裡啊。”就在張軒冥思苦想的時候,一個人猛地跳出來說道。
張軒擡起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賀虎頭。
賀虎頭圍着張軒轉了幾圈,說道:“羅姐姐沒有來嗎?”
張軒擡起頭看天色已經很晚了,月亮已經在天邊浮出一個白色的影子,如今是三月中旬。月亮還很亮,不過晚霞的餘暉還沒有散盡。想來一會兒就全黑下來了。他沒有心思與這小屁孩說話,說道:“天色晚了,趕集回家吧。”
賀虎頭“哼”了一聲,說道:“我纔不回去的。正好我爹不在營中,我要玩個痛快。”
楊山說道:“你還是快回去,否則被大帥知道了,小心打你的板子。”
羅汝才與賀一龍的關係很好,故而賀虎頭於曹營上下也都混熟了。
“我纔不怕的。”賀虎頭說道:“羅大伯不會打我,最多將我送回營中,反正我爹也沒有營中,即便要打,也是明天的事情。”
“你爹怎麼不在營中。”張軒隨口問道。
“去闖營赴宴,說是吃酒。”賀虎頭說道:“我爹真是的,有好吃的也不帶我去。”
“轟。”的一聲,好像一顆炸彈在張軒的腦海之中爆炸開來。
無數紙片在張軒的腦海之中飛揚,每一個紙片之上,都寫着不同的字樣。
“襄陽”,“崇禎十六年三月”,“羅賀事件”,“賀一龍赴宴”,“二十騎入曹營”,“斬羅汝才”,“七日乃定”。
人的大腦是神奇的。
很多東西,你以爲你忘記,實際上也真得忘記了。但是在某種刺激之下,很可能猛地想起來。
之前張軒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關於襄陽之變的具體細節。只是記得是崇禎十六年,羅汝纔在襄陽被殺。
至於具體哪一天,抱歉,張軒記不得。
現代人知識攝取量實在太多了,這一段文字大抵是在哪裡地面瞄上一眼。也就是過眼就忘的水平。
也不知道是張軒這數月以來的苦思冥想終於顯靈了,還是賀虎頭的話給他足夠的刺激。此刻張軒終於有了印象。
“這個月就是三月。”張軒心中暗道,他立即問賀虎頭說道:“你爹常去闖營赴宴嗎?”
“不常去。”賀虎頭說道:“如果不是今天中午羅大伯去過了,我爹爹本不準備去的。只是推託不過了。”
“事情已經確定了八成。”張軒看向賀虎頭的眼神閃過一絲憐憫,恐怕這個孩子再也見不到他父親了。
不過,這個時候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希望我的記憶是正確的。”張軒一時間也想不起這些記憶到底是那個角落之中刨出來的,不知道他看得是什麼書中的記載,也不知道這書可靠不可靠,後世歷史教科書還有很多不可靠的地方的。更不能確定,他的記憶可靠不可靠,準確不準確。
“不過,戰場之上凡是有五成把握,就可以一戰,而今做出準備,最壞的結果不過曹營與闖營在襄陽大大出手。或許對義軍的大業來說,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是對我來說,我首先保證我活下。”
“什麼天下大局。抱歉,你們都要爲我服務,我,這個穿越者纔是最大的大局。”張軒眼睛之中寒光一閃。
他下定決心之後,立即開始思考從哪裡入手,畢竟,他帶來的只有一千人,這一千騎兵在闖營與曹營的大沖突之間,連一個火星都冒不出來。
而張軒也無法說服別人相信自己,怎麼說服,總不能說自己從未來而來,腦海之中有未來的記憶吧。
說不通啊。
“你怎麼了?”賀虎頭湊過來問道。
張軒此刻哪裡有時候與他說話,一擺手好像趕蒼蠅一樣,說道:“去一邊。”
賀虎頭跳遠一點,說道:“你敢打我,我就告訴羅大伯。”
張軒眼前一亮,暗道:“無論如何都要阻擋敵人的戰略意圖,如果在戰場之上不知道該怎麼辦,敵人想要的就不給,敵人想守,就一定攻下來。是不二應對法門,而如今李自成想的是殺了羅汝才,吞併曹營。我只需抓住要害核心。”
“這個核心在什麼地方?就是羅汝才本人。”
雖然張軒老是埋怨羅汝才這個那個,但是在這局面之下,卻是少不了羅汝才,羅汝才一死,張軒只能卷一些曹營殘部離開。
但保住羅汝才,曹營即便損失一些人馬,但依舊是與闖營並列的大營頭。
張軒立即做了決定。
只是他沒有想過,他這一步就踏入了旋渦的最中心。畢竟他如果不在羅汝才身邊,說不定還能趁亂逃走。
但是他在羅汝才身邊,就只有兩個結局,要麼羅汝才死,他也死,要麼羅汝才活,他也活。
此刻張軒早已恢復在戰場上的冷靜,在戰場之上,張軒心中只有成敗二字,沒有生死二字。
因爲他早已明白,越怕死的人,越容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