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張軒輕聲問道。
曹宗瑜知道張軒對這些東西並不瞭解,解釋道:“這個季節下霜,對莊稼傷害特別大。”
“有多大。”張軒心中一動,他立即提高警惕之心。對這個時代的農業生產的脆弱,張軒可是深有體驗。
故而任何關於糧食生產的事情,都被張軒高度關注。
“不知道。”曹宗瑜對這個也不清楚,說道:“只能說看情況吧。”
曹宗瑜家裡,縱然不是鐘鳴鼎食之家,也算是豪富之家,田裡的事情,曹宗瑜也不是多關注的,自有管家去操心,不過,這個時代的農業地位太過重要了,即便曹宗瑜不怎麼操心田裡面的事情,對於這些常識還是知道的。
“大人,這情況不妙。”張質憂心忡忡的說道:“而今,正是陽春三月,冬麥拔節猛長的時候。突然降溫,恐怕會凍死凍傷不少麥苗。”
張軒聽了這個,心中更是煩躁,說道:“給個明白話,今年的收成,會怎麼樣?會減產。”
張質說道:“減產已經是一定。甚至,甚至還可能絕收。”
“沒辦法嗎?”張軒的臉色瞬間黑了。
張軒手中的糧食,從來沒有多充足過來。五月那一季冬麥收成,張軒可是早就盼着了。
甚至連用度張軒就安排好了。
此刻告訴他,五月的收成要減少很多,甚至連絕收都有可能,簡直打亂了。其中欠缺的糧食缺口,張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不要說,什麼支援歸德了。
在糧食不夠用的情況之下,什麼行動都要擱置,沒有糧食的軍隊,就好像沒有汽油的汽車一樣。不過,比沒有沒有油的汽車還慘,沒有油的汽車,最少不會造反,沒有糧食的軍隊,可是要吃人的。
不讓他吃人,他會吃你的。
“有什麼辦法嗎?”張軒大聲說道:“有什麼辦法嗎?”
張質嘆息一聲,說道:“能用什麼辦法?這是老天爺的意思。能有什麼辦法?”
張質就好像是失了魂魄一樣, 整個人都失去了重心,好像一陣風被吹走一樣。
張軒深吸一口氣,蹲了下來,用手指搽了地面上的霜,霜並不厚,但是已經說明,地面溫度已經降低到了零度以下了。
張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嗎?”
“似乎在地頭生火,或許可以。”張元海說道。
“不行。”張質搖搖頭說道:“雖然汝寧府冬麥種植並不是太多,但是也有不少。我們那裡有這個能力,再所有地頭都生上火。而且那裡有那麼多木材。”
“你只說,這個辦法有沒有用?”張軒厲聲說道。
“有用。”張質落寞的說道。
“有用就好。”張軒咬着牙說道:“張元海。”
“在。”張元海說道。
“傳令給給軍營,命令軍營之中所有人立即出動,在所有種植冬麥的地頭之上,給我生火。”張軒說道。
“將軍,這樣做恐怕沒有多少用了。”張質說道:“現在已經遲了。”
“有多少用就有多少用。”張軒說道:“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張軒也看出張質的一個缺點,張質沒有堅韌的意志。沒有那種咬緊牙關,堅持到底的堅韌。
此刻張軒也不想再與張質說什麼了,訓斥張元海道:“還不快去。”
“是。”張元海大聲說道。
隨着張軒一聲令下,整個汝寧城都沸騰起來。
最先動起來的是城外的軍營。
臨潁營的動作最快,在臨潁營軍營之中。咚咚咚的鼓聲猛地響起來。
在軍營校場之上,四周點燃篝火,四周士卒從各個營帳之中,走了出來,站在校場之上。
鄧和站在點將臺之上,目光一掃,整個臨潁之中,除卻各處值守的士卒之外,所有的士卒,有近兩千七百餘人,都在這裡了。
“出發。”鄧和說道。
隨着鄧和一聲令下,所有人士卒在各自軍官的帶領之下,帶這整齊的隊伍走出了大營之中。
匠作營的營地之中。
因爲武器缺口,這裡打造兵器是晝夜不停的,不過此刻卻停了下來。
“將木炭全部給運出去,所有的鐵爐都給我關了。”王大炮說道。
“大人,上面還催着要東西的,這停下來----”有幾個工匠籌過來說道。
“現在不說這個了。”王大炮說道:“我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
在王大炮的嚴令之下,所有的木炭,全部被運出匠作營,就在匠作營門口,有臨潁營的士卒等候。
一筐筐的木炭,被臨潁的士卒給帶走了。
沒有用多少時間,匠作營的燃料就已經空了。
張軒此刻站在城樓之上,看着無數星星點點的火焰從城下蔓延出去,好像要蔓延到天地盡頭。
“將軍,木炭不多了。”張元海說道。“匠作營的木炭足夠臨潁營用。現在保定營也過來了,該怎麼辦?”
張軒來回踱步,說道:“將節度使府,府衙的,所有木炭,木柴的全部給我派出去。”
“將軍,即便這樣也沒有多少啊。”張元海說道。
張軒當然知道了,這些木炭木柴都是用來做飯的。根本不沒用多少,這年頭這些東西,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城外就有燒炭打柴的,對普通百姓來說,每日自己出城打上一些,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在家裡囤積。
除非是冬天。
“我已經命人將城中賣炭的幾家全部叫起來,將他們的炭都給抱了。”張質說道。張質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張軒轉過頭看向張質,張質繼續說道:“城頭之上有不少檑木,也是木頭,可以應急用用,而且城中有不少房屋,已經殘破,也可以拆了,應急用用,而且你也可以令軍中士卒就地取材,用些木炭引火便是,用不了那麼多。我看過匠作營分發的量,我已經下令減半了。可以點出更多的火頭。”
張軒說道:“大兄你來了。”
張質說道:“這些雜事,還是我來處理的好,我已經命令下面的人挨家挨戶,徵調民夫,今夜大抵不行了,但是明天早上,全城的男丁都可出動。”
張軒忽然有些情緒低落,其實對現在的舉動,張軒也沒有多少信心,說道:“大兄,如果折騰這麼大,最終徒勞無功。你會怪我嗎?”
張質大笑一聲,說道:“之前是我錯了,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田間生火對霜凍之害,有沒有用?有。既然如此,這事就該做,至於成功幾分,又有何關係啊。”
張軒回頭一看,卻見寂靜的汝寧城之中,喧鬧之聲漸漸起來,一點點的燈火亮了起來的。
整個汝寧城都被提前驚醒。剛剛經過編戶,所有的汝寧城百姓,張質都瞭如指掌。這就帶來極強的組織能力,比如現在,雖然事情在半夜發生,但是明天一早,汝寧城之中,幾乎所有男丁,都可以出動。
這種組織能力,完爆大明朝廷。
“既然如此,這裡就交給大兄你坐鎮。”張軒說道:“我要下去看看。”
“這裡就交給我吧。”張質說道。
張軒從城頭下來,城下的一根根檑木已經被拖下來,有人將努力將檑木劈碎。這邊有保定營的士卒將這些木頭帶走。
張軒出城之後,在官道之上駐馬。
卻見一道道的篝火,順着道路向四面八方蔓延,無數士卒排成隊列,都舉個火把,從張軒的身邊走過。
一時間,地面上跳躍的篝火,與無數士卒手中的火把,相互輝映。
縱然天陰無星,地面之上的星星點點,也好像是星河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