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登既然答應下來,就一定會做到。
他將最親兵叫過來,寫了好幾封書信,讓他送回沈家莊。信中只有兩個內容,第一調撥五百士卒來到汝寧城。第二個意思,卻是帶給各個寨主的。
沈萬登的很多的決定,都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背後很多人的共同意思。汝南各地的士紳,顯然是鼠尾兩端,既不想與闖王的勢力,正面衝突,又不願意順從張軒。害怕朝廷的秋後算賬。
最後退出一個人出來,就是沈萬登。
沈萬登會擔下從賊之名,他們自然會清白無辜。
但是沈萬登豈是一個能隨隨便便被人當槍使的人嗎?沈萬登回想他最後寫的:“小侄奉諸位前輩之命,與張軒接觸。如張軒可不可輔,將來正如前輩之意,若張軒可輔,小侄與諸位前輩的情誼,也就到此爲止。我沈萬登不是反覆無常之輩。”
“希望這一件事情,就如此了結吧。”沈萬登心中暗道。他辦完這件事情,就去見張軒了。
走過長長的走廊。還沒有來到張軒所在之處,就聽見一陣暢快的笑聲。
是張軒的笑聲。
張軒此刻笑得暢快淋漓,笑得不能自已,笑得眼淚就出來了。
他最擔心的事情,被自己的對手給解決了。
張軒最擔心不是別的,就是劉洪起躲在山中,那麼張軒真的拿他沒有辦法,但是如今,劉洪起卻來了一封措辭激烈的戰書。要求張軒立即釋放劉洪超,否則大兵東進,雞犬不留。
是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快感。讓張軒忍不住失態。
“張將軍有何喜事?”沈萬登被張元海引進來說道。
張軒說道:“沈將軍所來正好,有一個大好消息剛剛到。請看。”隨即將手中的一張文書遞給了沈萬登。
沈萬登接過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道:“劉洪起來勢洶洶,恐怕不好對付嗎?”
張軒輕輕一笑,說道:“正要請各將領議事,沈將軍可願來看看。”
“故所願也,不敢請爾。”沈萬登微微躬身說道。
張軒緊急集結,不過片刻功夫,曹宗瑜,王進才,羅岱,都過來了。
消息一公佈出去。羅岱大喜過望,說道:“末將請戰,只要末將本部人馬就可以擊敗他所謂的兩萬大軍。”
對於劉洪起軍隊的成色,羅岱最清楚不過了,別的不說。劉洪起各部幾乎沒有合練過,都是分佈在各個山寨之中,如果是一萬士卒,大概是劉洪起常用的本部人馬,但是兩萬人馬,定然是將分駐在各寨之中的士卒給徵召出來。
但是一場戰事的決定勝負的因素,有什麼未必是最長之處,而是最短之處,劉洪起沒有組織過大規模軍事戰鬥,麾下士卒也沒有經過大戰的演練,貿貿然的匯合在一起,必然有破綻。
並不是每一個將領都是韓信。
羅岱麾下的精騎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雖然不能說是天下無雙,但是也符合曹營的普通水平。
只要找到破綻所在,千騎卷萬衆,絕對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羅岱非常有信心。
王進才立即請戰,說道:“末將願出戰,保定營士卒經過一月訓練,士卒飽滿,可以出戰了。”
“不。”張軒說道;“這一戰,只出動臨潁營與馬隊,保定營與南陽營留在汝寧城之中。”
張軒心中已經做了一番思量了。
他雖然看不起劉洪起,但是卻不敢小看劉洪起的兩萬士卒。
戰爭的本質從來是人多打人少。人多永遠是第一要素。
故而張軒對戰劉洪起,定然是一場惡戰,以少破多,從來是不得已而爲之,對士卒的要求很高。
張軒的臨潁營是跟隨張軒的老卒,個個談不上身經百戰。但是也是神經粗大的老卒了。戰場承受能力很強大,即便是一時失利,也能承受的住。
但是保定營,與南陽營,雖然多數也是老卒,但是軍官與士卒彼此的演練不夠,一旦有變,恐怕戰陣要先從他們處想崩潰。
再者也要留一個營的士卒,守汝寧根基之地。
張軒帶上戰場的,恐怕也只有兩個營,多帶一個營,對張軒來說,未必多多少勝算,反而多出不少的危險。
曹宗瑜是最明白張軒的心思的。故而曹宗瑜一想明白,剛纔不請戰。
張軒否定了王進才的請戰,轉向對沈萬登說道:“沈將軍,可願與我一觀我汝寧軍的軍容。”
張軒是汝寧節度使,他麾下的將士,自然是汝寧軍了。
“正是沈某所願。”沈萬登見張軒如此託大,也要看看張軒所部的實力,他可不願意將自己的性命託付給一個狂妄自大之徒。
汝寧府外的軍營之中,鼓聲響起。長號吹響,低沉悲涼的軍中樂器響起。
臨潁營的士卒好像是飛鳥投林一樣,不過一通鼓未盡,三千士卒早已衣甲分明,列在中軍校場之中。
張軒笑道:“我此軍如何?”
沈萬登都看呆了。
沈萬登雖然也有一些行軍經驗,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在汝寧小地方,打打土匪,抵禦一下小股流寇,真正的大軍出戰,他還沒有真正見過。
“歎爲觀止,而今才知道沈某實在是井底之蛙。”沈萬登說道。
張軒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他麾下將士不敢說是第一能打的,但是定然是第一個好看的。震懾一下沈萬登還是可以的。
“嘚嘚”馬蹄之聲呼嘯而來,遠遠的看見一道煙塵從北邊升起,就好像是一道利箭一樣,猛地衝了過去,將無數煙塵甩在後面。
羅岱衝在最前方,好像刀鋒箭矢一樣。衝到中軍臺之下,羅岱猛地一拉繮繩,說道:“籲。”馬聲長嘶,四踢亂蹬,猛地停在下面。
隨着羅岱急速停馬,跟在羅岱身後的士卒紛紛駐馬。雖然隊伍有一些凌亂,但是沒有一匹馬相撞,也沒有一匹馬亂行。
曹營馬隊,天下無雙,在羅岱手中重現,這一千騎即便放在九邊。也是可以與東虜爭鋒。
“這馬隊如何?”張軒問沈萬登說道。
沈萬登說道:“我今日才知道,羅統領方是真英雄。”
張軒說道:“你覺得劉洪超是我的對手嗎?”
沈萬登心中思量片刻說道:“劉氏所部遠遠比不上將軍所部,但是劉氏人多勢衆,將軍僅僅四千之衆,未免太過託大了。”
張軒說道:“兵不貴多而貴精。數日之後,沈將軍可敢與我上戰場嗎?”
沈萬登此刻心安了。
沈萬登絕非膽小之輩,此刻心中有了底氣,如何不敢上戰場。
張軒手中馬鞭一揮,說道:“來日,就看沈將軍在戰場之上的英姿了。”
安撫了沈萬登,張軒當夜,又秘密召見了曹宗瑜。說道:“曹大哥,來日之戰,我雖然有十足把握,但是戰事瞬息萬變,我不敢說我能全身而退,故而我將玉嬌託付給你了,一旦我戰死,不要爲我報仇,帶着玉嬌南下。”
“我會將夫人帶給羅大帥身邊的。”曹宗瑜說道。
“不,不要讓玉嬌去見羅汝才。”張軒想來想起,還是覺得羅汝才那邊吉凶難測。說道:“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中原大亂,還是讓玉嬌躲在海外吧。”
“這些都太遠了。”曹宗瑜說道:“我們還要匡扶天下,豈能在這一道小水溝中翻溝。”
諸事安排妥當之後,張軒心中也好像放下一塊大石頭,說道:“放心,我不會那麼輕易死的,我定然能將劉洪起的人頭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