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議定之後,很快一張告示,貼在衙門之前常貼皇榜的地方之上。
不得不說,張質的措施卓有成效。張樸大勢清理冤獄,打擊惡霸豪情,再加上張軒所部軍紀嚴明,這一段時間也沒有出現什麼擾民的事件。故而百姓也都放心多了,雖然依舊繞着義軍將士走。但是大街之上,也有行人了。
告示一貼,就有不少,圍過來觀看了。
“ 王秀才,上面寫得是什麼啊?“有人習慣問旁邊的人說到。
所謂的王秀才,並不是真秀才,不過一童生而己,不過前幾年家境還殷實,一心耕讀。只是這世道,一日比不過一日。這王秀才家產喪盡,不得不出來賣力氣,養活家小。
前日官軍大敗,流寇入城,他還很提心吊膽一陣子,還好闖賊的軍紀似乎比官軍好,賊人之中軍紀最不好的,是革左五營。不過革左五營後來,沒有入城,在城外駐紮,對城中百姓影響不大。後來賊人大隊走了,留下了一個叫張鐵壁的賊人頭目。似乎這賊人頭目。並不是沒心肝的。他派人清理冤獄,爲很多百姓昭雪。王秀才也就放下提心吊膽之心。出來謀個事做。
但是政權更迭還是給民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王秀才半日,沒找到事做。只餓得渾身無力,眼冒金星,腹中卻沒有任何感覺。
他看人羣聚集,本以爲是招工,卻不想是一張告示,他念道:“汝寧節度使果毅將軍張,令:今府縣新立,百位乏人,特於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初五,於府縣考校人才,汝寧百姓皆可來試,凡通過者,授文書,吏員若干,皆有俸儀…“
唸到這裡,王秀才的眼睛陡然亮了。
他看到“俸儀“兩字,頓時想起嗷嗷待哺的妻兒。什麼從賊不從賊的,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在死亡面前,只能先顧眼前了。
王秀才唯一擔心的就是他能不能過試,他也不找活了,立即回家。將多少年沒有翻出來的四書五經。再次拿出來了。拼命的去記。
之前考不上,還有其它退路。但是今日考不上的話,恐怕一家老小,都過不去,這個冬天了。
就這樣,這個消息就這樣傳播開來,對一些尚能維持的讀書人來說。不過是清風過耳,轉眼即忘。但是對那些瀕臨於生死邊緣的讀書人來說,就是一根救命稻草。
而崇禎十五年閏十一月初五很快就到。
張軒早早出門,他知道這些招進來的士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他的重要部屬。故而張軒少見打扮一些。
頭帶四方巾,身穿一衫青衣,髮髻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似乎衣服一換,就洗去了征戰的血腥,變得文質彬彬的。
“拜見將軍。“府衙一行人在張質的帶領之下,在門口迎接張軒。
“免禮。“張軒手一揮,說道。身居高位,張軒越來越有上位者的氣質。
一行人簇擁着張軒走進了府衙之中,張軒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張質說道,爲張軒介紹道:“這裡擺了近千張考桌,筆墨紙硯一應具全。又有周輔臣監考。萬無一失。“
組織一場小小的考試,對張質來說是小事一樁。
張軒站在臺階上面,放眼看去,冬季清晨的陽光有一點微冷,整個院子裡面都是桌子,這些桌子還是規格統一的桌子,似乎從官學那邊弄過來的。以周輔臣爲首的數百將士,都在周圍把守着。看上去的確萬無一失。
而且一場考試,基本有問題,又能出些什麼問題。
“那就開始吧。”張軒說道。
隨着張軒一聲令下,立即有人拖着長音說道:“開考了。”
府衙大門也爲之打開,所有想要參加考試的人,都魚貫而入。但是人不多,不過一會功夫,就沒有多少人進來了。
張軒皺起眉頭,他發現這些人還沒有坐滿考場的一半。對周輔臣說道:“就這麼多了嗎?”
“是,”周輔臣說道:“屬下已經去看過了,後面已經沒有了。”
張軒又對張質說道:“就這些人嗎?”、
張質此刻臉色有些難看,說道:“屬下辦事不利,請將軍責罰。”
“這不是責罰不責罰的事情。”張軒說道:“你之前難道沒有做一些準備嗎?比如拜訪一下當地的士子?”
“下官,哪裡沒有拜訪當地士子?當地有地位的士紳,都拜訪過了。也都得到答覆,說會派子弟參加考試的。”張質說道:“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如此敷衍我。”
張質猛地想起昨日一雙雙淡漠疏遠的眼睛,心中暗道:“我早就該想到這一點的。”
此刻說什麼都晚了,已經敞開大門開考了,總不能半途而廢了。張軒沒有多說話,只是哼一聲,什麼也不說了,負手走下臺階,在各個考生之中走動。
沒有看幾個,張軒就皺起眉頭來。無他,這些人的水平太差。、
張軒出的題,按照當時八股題來說,已經是相當的容易的一道題了。張軒也沒有想難爲人的意思。
但是張軒看到的都是一些什麼東西。
有的字寫得亂七八糟的。比張軒寫的差勁。有的寫得翻來倒去的,猶如復讀機,即便張軒不通八股時文,也知道寫成這樣一定是下下之選。
比起下面的人,上面的還算好的。至少寫出來,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白卷。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張軒回到原位之上,忍不住的感嘆道。
“這些人,我倒是認識一些,有一些是王府的下人,這些在王府之中執役,王府中人都被闖王帶走了,這些人也就沒有了生計。但是識文斷字,再加上將軍也沒有說,考試還需要限制,故而他們都來了。”張樸說道。
張樸斷案不少,而積案之中,大多數都與王府有關係。故而張樸對王府之中的事情,瞭解的最爲清楚不過了。
張軒對此更無語了,心中暗道:“那些沒有來的,終究要後悔的。”
汝寧府是一個大府,短短不可能,只有這一點人識字,每年考秀才的人數,恐怕就要在此之上。
只有一場八股題,寫得也很快,不過一個時辰之後,就考完了。
當試卷被收上來之後,作爲考官的張質,開始閱卷,他只看了兩三張,就皺起眉頭了。不管怎麼說,張質這個進士,是實打實的。在八股上面絕對是有水準的。在他看來,這一次考試的所有試卷,只能用不堪入目這四個字來形容。
“這一次考試,凡是能將試卷寫滿的人,都算中式。”張軒一句敲定了,這一次取士的錄取標準。
“將軍。”張質忍不住說道:“這也太寬鬆了。”
張軒說道:“我現在所需要的是,大量能用的人手。哪怕只是會抄抄寫寫的。先弄過來應應急,凡中式之人,都低按甲士的待遇來。”張軒低頭看那些他都看不下去的試卷說道:“不用多看了,趕緊列出名單吧。”
張軒隨即離開了。也無意知道,誰是第一名,誰是第二名了。
“這是我見過的最差的一批學生。”張質心中暗道。按這個時代的規矩,他錄取的人,就是他的學生。基本張質滿心的不願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以張軒的規矩,很快就分出三六九等了。幾乎是以寫字多少,字體的好壞而論的。當天下午,就講名單貼了出去。
張軒第一次失敗的取士,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