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戰
“轟。”陣前的佛郎機炮也開始最後的齊射。
王大炮開了最後一炮之後,曹宗瑜部與王進才部立即大步向前,通過火炮之間的通道。長槍如林,盾牌如牆。似乎眨眼之間一座城池向前邁出兩步,將這些火炮全部吃了下去。
最後一次齊射,是一場兩敗具傷的對轟,百餘騎轟然到底,但是官軍三眼火銃的抵近射擊,也將在密集的方陣之中,開出了不少口子。
張軒死死的握住的拳頭,心中暗道:“曹大哥,也真是善財難捨。”
按張軒的本意,這百餘門小炮,都不要了。只要炮手跑回來便是了。這種後世非常常見的辦法,在明代人眼中卻是難以想象的奢侈。所以曹宗瑜最後還是忍不住向前移陣,遮擋火炮。
不過,張軒再也沒有心思想這個了。
因爲騎兵與步陣已經撞在一起。
一時間無數士卒大聲呼喊,再夾雜着無數臨死之時的慘叫之聲。
這種大喊是人無法控制的,是人體在遇見極度危險的本能反應。
張軒所部的士卒,即便有長槍直刺,有盾牌遮掩,但是他們很明白,對面如果死心想要撞過來,這一點點手段,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而官軍騎兵同樣知道,這些長槍或許擋不住大隊騎兵,但是扎死衝在最前面的自己卻是搓搓有餘的。
但是軍令在身,誰也不敢後退半步。
哪怕是死。
數百騎重重的撞了上去,一時間將張軒的步陣打出一個大大凹陷。張軒在後面只能聽見喊殺之聲,看不見具體細節,用千里鏡去看,只見長槍亂晃,無數人馬倒地,似乎地面之上,有一個無底深淵。將所有人都吞了下去,不論是官軍還是義軍。
張軒隨即又看着曹宗瑜的旗幟。看這面旗幟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我信得過曹大哥。”張軒將千里鏡放下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只是聽。努力將自己的心靜下來。
張軒沒有理由不相信曹宗瑜。
曹宗瑜與王進才這一千多人,是他最精銳的部下,而曹宗瑜更是他麾下精通指揮的將領,特別是這種小規模配合作戰的時候,張軒也不認爲自己比曹宗瑜厲害。
王進才部更是多是老兵。久經戰陣,只是不肯拼命而已,現在將他們放在必死的境地之中,自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就在這裡刀刀見血,以命搏命的廝殺的時候,李自成也在做自己的事情。
有了張軒的掩護,闖營的潰兵也就有了整頓的時間。
郝搖旗舉起闖王大旗過來,不知道誰說了一聲,“闖王來了。”一時間,無數士卒頓時看了過去。李自成目光所至,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李自成猛地在戰馬之上站立了起來,說道:“兄弟們,這一陣我們敗了,是我疏忽大意,中了狗官的圈套。只是我不甘心,你們誰願意跟我殺回去。”
李自成一人一旗,就有一種千軍萬馬的氣勢。
“我。”好像如何火山爆發,有一個士卒先開口,頓時有無數士卒大聲高呼:“闖王,我跟你殺回去。”
“殺了那些官狗子。”
“闖王,你去哪。我就去。”
“好。”李自成立即將混在亂軍之中的將領挑選出來,李自成知道他的時間有限的很。
第一,他並不覺得張軒能夠頂多長時間,第二,即便能頂住,但是張軒所在的地方,也不是什麼險要關卡,隨時都繞過來,故而,他不敢似乎浪費。
他根本來不起重新整頓,直接一名將領領百餘騎兵,匆匆將潰兵編成數十百人隊,再加上一些將領的親兵,李自成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不管怎麼說,闖營大軍有了最起碼的組織。
而有了組織,就有了一戰之力。
此刻李自成回望一眼,居然發現張軒所部,依然在堅持着。心中不由暗歎:“羅汝才真是有一個好女兒。不過,你有張軒,我有李信。”
只是這個時候,曹宗瑜也堅持不住了。
終於向張軒發出了求救信號,張軒立即下令,鄧和,秦猛,隨即帶着本部人馬衝了上去。
此刻騎兵與步兵陷入混戰之之中,張軒所部的生力軍一衝,頓時將局面掰過來了。
騎兵終於退了下來。
張軒立即上前,
卻見原本列陣的地面之上,出現一道很明顯的屍線,無數屍體都倒在這裡,人屍馬屍橫陳,而軍陣向東面整整齊齊的挪移了好幾步,這幾步之中,步步是血。
官軍騎兵在數步的距離之中倒下數百人,而張氏所部也投入了幾乎同樣的人數。
這一片並不寬大的地方之上,倒下了千餘具屍體,無數鮮血幾乎要匯成血河了。
張軒先看見曹宗瑜,曹宗瑜手中握刀,刀鋒染血。顯然曹宗瑜未必了張軒給他定下的禁令了。
“怎麼樣。”張軒說道。
“三次。”曹宗瑜在張軒身邊輕聲說道
:“我們最多能支撐三次這樣的衝擊了。”
張軒看從大片大片的屍體上移開,看向曹宗瑜與王進才的部下,王進才還能保持冷靜,但王進才的部下之中,有些人看張軒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了。畢竟王進纔不是張軒的嫡系,這一戰派他們上場,在王進才部下之中,未嘗沒有人覺得是張軒有意消弱他們。
張軒所部總共五千上下,這一戰最少折損五百多人,將近十分之一。具體到王進才,與曹宗瑜部下,將近二分之一,曹宗瑜所部是張軒的鐵桿心腹,此刻也有一些意志消沉。而王進才部,沒有當初譁變,已經是給了張軒面子了。
張軒甚至覺得曹宗瑜的判讀太樂觀了一點,這一戰,曹宗瑜部,與王進才部決計不能再用了。這是張軒最精銳,也是最信任的部下,剩下各部實力都不如這兩部,如何能抵擋得住官軍的再次衝擊。
“大人,末將請戰。願爲第一陣。”張軒正思索下一次將誰放在第一陣的時候,一個人大聲說道。張軒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廖大。
張軒眉頭一皺。
如果說,張軒所部之中,那一個訓練最少,軍紀最差,那一定是剛剛徵召入伍的汴兵。
這些汴兵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好像誰都欠他們幾吊錢一樣。對軍紀也缺乏足夠的尊重,想來也是,他們當初也是省城討生活的,見多識廣。怎麼可能如鄉下農民那麼容易管。
周輔臣甚至悄悄的來向張軒訴過苦。覺得這些汴兵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張軒說道:“你也看了,第一陣九死一生。危險之極。”
廖大嘴角一勾,說道:“大人,我什麼都怕,就是不怕死,因爲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活着就是爲了報仇。”
張軒說道:“你確定,我可不確定陳永福就在對面。”
“無所謂,只要是官軍就行了。”廖大說道:“請大人,將我們汴兵派上來吧。”
“好。”張軒說道。
廖大的請戰甚至有幾分正合張軒心思,曹宗瑜所部折損太多,張軒都有幾分心疼了,正好派這些汴兵過去,反正這些人訓練還沒有多長時間。即便全部折損在這裡,張軒也不心疼。
就在張軒緊急調轉陣勢,用來抵擋下一次進攻的時候。
這個時候官軍也在商議下一次進攻。只是比起張軒在這裡一言可決的情況,官軍那邊就複雜多了。遠遠不如張軒這邊的效率高,現在還在扯皮之中。
原因無他,孫傳庭沒有跟上來。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