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闖王
此刻在戰場東數裡之處,有一座小山丘,羅汝才登高望去,卻見煙塵滾滾向東而來,隱隱約約的喊殺之聲。聲傳數裡之外。
羅玉龍,王龍,楊氏兄弟,已經曹營之中大大小小的將領,都在這裡,遠遠的看着戰場。
張軒更是心中忐忑不寧。
“不該啊。”張軒心中暗道:“不是孫傳庭柿園之敗。我已經細細詢問過了,這裡根本沒有一個地名叫柿園。難道我已經改變歷史了嗎?”
張軒一直在努力糾正歷史跪倒。
其實他不知道他有改變了不少。但現在如果李自成在這裡被孫傳庭打敗的話,張軒所熟悉的歷史,就向另一個方向偏轉了。
一時間,張軒有一種恐懼感。
就好像是葉公好龍一樣。
張軒一直再想改變歷史,但是歷史重大節點真正要改變了,張軒反而好像失去了依仗,變得患得患失起來。這個時候如何聽到羅汝才問話,道:“你們覺得現在該怎麼辦?”
“還是請掌盤子決斷。”衆人對視一眼,齊聲說道。
羅汝纔在曹營之中威望很高,而且現在場面,也沒有什麼好決斷的,不過是救與不救,如此大事,他們也插不上什麼話。
羅汝纔看向羅玉龍說道:“玉龍,你怎麼看?”
羅玉龍毫不思索的說道:“立即出兵,救闖王。”
羅汝才眼神之中有些失望,說道:“就這些。”
羅玉龍有些理所當然的說道:“闖營兄弟們正在死戰,我們豈能在這裡坐觀成敗。”羅玉龍緊緊握住了手,手臂之上有青筋崩出來了。
羅汝才眼睛之中閃過失望。隨即他問張軒說道:“憑之,你覺得該怎麼辦?”
“我--,我--,我不知道。”張軒有些走神,被羅汝才一點,結結巴巴的說道。
張軒已經想過,李自成之死,羅汝才利益最大,即便闖營大敗,羅汝才統合了闖營敗兵,也會有十萬之衆,足以縱橫一方,這樣固然失去了對歷史的先知,之後種種就要看張軒自己的拼搏。但不失爲一個不錯的開端。
但是放在義軍整體上來說。
李自成如果死了,義軍比然大受打擊。恐怕不是義軍橫掃北方,而是義軍與官軍在糾纏之時,東虜破關南下的局面。
其中利弊得失,一時間哪裡能算得過來。
這僅僅是大局之上,對羅汝纔來說,也有很多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人設崩塌。
羅汝才從來是以義薄雲天的形象在江湖之中混的,而且各路義軍都尊重羅汝才,就是因爲羅汝才從不暗地捅刀子,也不會見死不救,即便兵敗一人投靠羅汝才,羅汝才也會給予資助,讓他們東山在起。
而今日坑了李自成一把,對羅汝纔來說,好處大,還是壞處大,張軒真不知道,各種利益糾結在一起。而且張軒本以爲今日是一場大勝,根本沒有想過有這樣的局面。
羅汝纔對張軒的回答有些滿意,對羅玉龍的回答有些絕望了。
羅汝才一定會救李自成的。
羅汝纔沒有想那麼多,很簡單的兄弟義氣,絕不相負,他眼光比張軒等人好,他看得出來,李自成潰退的速度不大正常,如果李自成選擇不抵抗,率先逃走的話,雙方戰鬥應該是一追一逃,一泄千里。
但是現在並不是這樣的。
只有一個原因,才能解釋這一切,就是李自成還沒有死心,還在戰鬥。
羅汝才稍稍一想,就明白,李自成再等他曹操,就憑這一點,他羅汝才就不會見死不救。
但是並不是說羅汝纔不知道,這後面的利益糾葛。
羅汝才從羅玉龍的話中聽出來,羅玉龍-根本沒有想到,而張軒是權衡利弊太多,想的太多。他微微嘆息一聲,心中暗道:“玉龍不是一塊當首領的料,接我這個位置是不成的。”
想的太多固然不對,但是什麼都不想,更是傻子了。
“爹,難道你不救李叔了嗎?”羅玉龍不瞭解老父之心,追問道。
“救怎麼不救。”羅汝才也放棄考教羅玉龍,說道:“但是不能像你這樣追,你這樣救,只能把曹營也搭進去。”
“憑之。”羅汝才問道:“你現在手裡面有五千人吧。”
“是。”張軒說道。
羅汝纔看上去不關注張軒,但是對曹營上上下下,瞭如指掌,誰都瞞不過他。
“我要派你山下列陣,爲闖營擋住追兵,我爭取時間,你敢不敢?”羅汝才說道。
張軒倒吸一口冷氣。
他向下一看,闖營退得更快,幾乎就要到山腳下了。
張軒看不清楚官軍有多少人,但是卻很清楚,一定在兩三萬騎之上。再加上裹挾的闖營潰兵。更是有一種雪崩之勢,而張軒很明白他部下其實已經很疲憊了。
闖營與曹營在這裡的大多都是騎兵,步兵都遺落後面了。
張軒之所以在此,是因爲張軒所部行軍能力不錯。但是以步卒的行軍速度,追在騎兵後面,對士卒的
體力消耗不小。
“有何不敢。”張軒幾乎從牙縫之中,噴出這幾個字來。
因爲張軒知道,不要看羅汝才說得客氣,其實戰場之上,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好。”羅汝才說道:“你部當道列陣,命闖營繞過你陣,在後面修整,爲闖營擋住追兵,給闖營一個修整的時間,而我曹營主力,將從那個繞過去,直擊敵後。”
羅汝才手指一指,指這旁邊的一座丘陵說道。
這裡是神垕山南麓,雖然幾乎上已經都是平地了,但是依舊有大大小小丘陵高地。雖然並不高大,但是擋住騎兵的身形還是可以的。羅汝才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不如官軍直接交鋒,自然繞過去,打官軍一個措手不及。
以詐敗對真敗,以伏擊對側擊,簡直是英雄所見略同。
“我要支撐多長時間?”張軒說道。
“不清楚。”羅汝才說道:“非要給你一個時間,就是你死之前吧。”
“好。”張軒眼睛餘光一看,再不開始,他連列陣的時間都沒有了,說道。轉身就走,
“保重。”羅玉龍拍了張軒的肩膀一聲。
他們來不及再多的告別,就開始各幹各的了。
畢竟在戰場之上,時間就是生命。
張軒本來想混一場暢快淋漓的大勝,反而迎來一場天翻地覆,歷史書上都沒有記載的大敗。真正的讓張軒措手不及,而此刻又要安排幾乎要必死的任務。
張軒也知道,並不是羅汝纔沒有照顧他,而是現在這個局面,實在是羅汝才也沒有照顧他的餘地。誰讓羅汝才手邊,只有他這一支步軍,誰讓張軒所部跑得太快。
這一場大戰,雖然說雙方動用的大軍,都超過十萬,但是已經加入戰場的大多都是騎兵,總共大概有十萬上下。
義軍有很多軍隊甩在後面,而官軍也有很多軍隊在虛張聲勢。或者外圍戰場之上。沒有派上用場。
但是即便是這樣,這已經是張軒所見過的,最大一場搏殺了。別的不說,戰場就延綿數裡之長,順着官道一路涌過來。
“希望我能活下來。”張軒大步從山上跑下來,推開馬匹來到張軒所部之前,號令集合,隨後張軒看着所有熟悉的面孔,說道:“諸位兄弟,跟我走。”
沒有什麼動員令,也沒有任何慷慨激昂演講。
戰爭與死亡總是來得那麼讓人猝不及防。讓人沒有時間鼓舞士氣,也沒有時間慷慨激昂,甚至沒有時間寫遺書,有的只是,走上去,填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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