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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何英之死
左良玉將常國安打發走之後,左夢庚有些忍不住問道:“父親,爲什麼要留着這一股小賊?”左夢庚敗於張軒之手,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反而對張軒恨之入骨。否則單單的銀兩還不能讓他爲常國安說話。
左良玉說道:“事有輕重緩急,而郾城就是要害之地,大軍只要下了郾城,區區數千人馬隻手可平,如果因爲小商橋之事,牽連郾城的攻勢,以至於郾城久攻不下。卻是得不償失了。”
左夢庚心中不爽,但是他也知道,他改變不了他父親的想法,說道:“父親高明,孩子明白了。”
左良玉微微一笑,說道:“今天你做的不錯。”
左夢庚一瞬間不知道左良玉說的是什麼,卻聽左良玉繼續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常國安是一員宿將,雖然敗了,但底子還在,這樣的將領,不過是責罰一頓,以觀後效。但又不能讓他們懈怠,必須高高的舉起,輕輕的放下,你如此爲他說話,這常國安必然領你的情。將來你做事,也方便一些。”
左夢庚心中萬萬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不過是收了常國安的銀子而已。但是嘴中卻說道:“能爲父親分憂,是孩兒該做的。”
左良玉對左夢庚親自上陣打仗,已經絕望了。所以將希望寄託在左夢庚結交大將身上。自己不會打仗,麾下有能打仗的人,也不錯。
似乎自從崇禎十五年,正月十二日一戰之後,常國安就老實了,老老實實的將兵馬守在營盤之中,不再進攻張軒的營地,只是派出騎兵封鎖了張軒南下的所有道路,羅岱按捺不住,將手中的騎兵分成四批,他每日帶人出擊四次,與常國安麾下的騎兵交戰。
縱然羅岱勇猛非常,但是常國安所部人多勢重,羅岱也只能一沾則走,否則就將手中的本錢摺進去了,即便是這樣,羅岱麾下的騎兵也在日日減少,每一次出擊都會有幾個人回不來。
張軒麾下的騎兵就那麼幾個,張軒心痛都來不及,只能叫停來了羅岱的舉動,只是讓他驅散那些來窺探陣勢的騎兵。
不過,張軒並不是沒有事幹了。
張軒站在小商橋之上,拿着一塊石頭重重的砸在河面之聲,只聽“撲通”一聲,一道水花飛濺出來。
“河面的冰層已經非常薄了。”張質說道:“春打六九頭,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今日時節稍稍遲一點,但也是冰雪融化的時候了,此刻的雪牆也開始簌了,今
後幾天,恐怕回溫會更嚴重。還請將軍早做打算。”
張軒深深的向張質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張先生。如不是有張先生,我軍就危險了。”
張質說道:“還希望你不要忘記爲民請命之心,也不枉我從賊一場。”
張軒心中一動,說道:“大兄,小弟記住了。”
張質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兄,我就告誡你一句話。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曹營與闖營的關係,你要早做準備。”
張軒心中嘆息一聲,他心中暗道:“我如何不知道,但是羅汝才猶豫不決,我又有什麼辦法。只能想辦法,重耳在外則安。儘量不捲進旋渦最中間便是了。”如此,張軒堅定了在外鎮守之心。
不過,當務之急卻不是這個。
春風東來,冰河解凍,對張軒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就是小商河冰融河開,張軒可以拒橋阻攔左良玉大軍。但是他的冰牆恐怕就要化成一團水了,再也不能成爲障礙了。
張軒與部下商議過後,決定掘土建一道寨牆。雖然此刻冰雪融化,但是大地還凍着,並不是那麼好挖掘的。不過,無論如何張軒也不能讓大軍沒有一點屏障直面敵軍。一連三日,張軒這邊平靜如常,甚至連雙方日常的騎兵交鋒,也變得少了起來。似乎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卻不知道,郾城已經到了生死關頭。何英再也無法控制郾城的局面了。
北面的烽煙依舊。何英已經沒有力氣擡頭看了。
他以及好幾天沒有合一下眼了,滿眼血絲,滿身血污,按住腰刀帶着幾個侍衛,要再次巡視全城。
城頭之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很多人他都很熟悉,都是他帶出來的寶丰子弟兵,而如今一個個都失去了呼吸躺在城頭之上,戰事激烈之餘,連安葬的功夫都沒有,只能整理一下放在一邊,等民夫送飯的時候,再一併擡下去。
每見一具屍體,何英就知道,自己認識的人,又少了一個。
之前郾城守軍,看到北面的烽煙,還有一絲絲興奮,而此刻都轉化爲恨意了。恨援兵近在咫尺,卻不救援。從正月初八夜裡,打到現在,左良玉所部如何,何英不知道,但是他的寶丰子弟兵,幾乎全打完了,而郾城本地人的士氣也接近崩潰了。整個城頭的氣氛沉悶之極,彷彿死一樣的壓抑。
還能堅持多長時間,一日,兩日。
何英自己都不知道。
他巡城回來,又回到城樓之上,這就是他堅守七日以來所待的位置。
“大人,今日吃湯圓。”一個民夫將一桶湯圓擡了上來,拇指大小的湯圓,在湯水之中載沉載浮,看上去可愛動人,有親兵爲何英盛了一碗。
何英端着粗瓷大碗,覺得一股暖意。他恍然才感覺到,是正月十五了。
何英剛剛夾了一個在嘴裡,忽然聽見城下有慘叫之聲傳來。
他頓時將手中粗瓷大碗,扔到一邊,拔出腰刀就衝了出去。
此刻他才發現,這喊殺之聲,並不是從城外傳來的,而是從城內傳出來的。
他將手頭的所有人馬都放在城牆之上,縱然知道城中也不是多靠譜的,但是他已經沒有兵力去防備了,七日的浴血奮戰,好像是血肉磨坊一樣,早就將他身邊的機動兵力消磨殆盡了。
“是你們。”何英冷冷的說道:“你們真以爲左良玉的人能放過你嗎?”
“何大人,並不是我們不盡力。”一名士紳說道:“而是仗打到這個地步,勝負已分,你即便是頑抗也改變不了大局,與其這樣,還不如用你的頭顱給我等送上一張投名狀。也算是救了全城百姓。”
何英眼睛掃過這些人,這些人大都是城中的士紳。對此他早有預料,也沒有求情什麼的,他知道,這些人要得不僅僅是他何英的命,連同他麾下的寶丰子弟兵,恐怕一個不能留。
“好,”何英平靜的好像再說,今天中午吃什麼一樣,說道:“我將頭顱借給你,倒要看看,你們能不能在左良玉刀下活着。我等着。”說完二話不說,拔刀自殺。七尺之軀,轟然到底,唯獨雙眼瞪圓,死不瞑目。
卻不知道在恨誰。
這一場兵變,來的快,去的也快。城中立即向城外左良玉營中送上何英的人頭。左良玉大喜,立即令郾城開城門,他們要進城。
郾城士紳根本不能,也不敢阻擋左軍進城。
在城門口這些士紳都跪在城門口。卻見幾十名官軍,騎着高頭大馬而來。士紳爲首一個老頭,說道:“我等拜見將軍,感謝將軍爲我等驅逐流寇。些許銀兩,還請將軍笑納。”
兩個壯漢擡着一個箱子走了出來,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
馬上的將軍微微一點頭,立即有士卒將箱子打開,一時間白花花的銀子躍入眼中。這名將軍大笑道:“懂事,不過,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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