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這條母親河滋養了華夏民族,然而黃河也彷彿華夏民族的靈魂那樣,磅礴中帶着桀驁不馴,每次黃河絕口,不知道讓多少中原百姓家破人亡,爲了馴服這條黃龍,不知道多少代人揹負沙石,千里修河,經年累月,高聳的黃河大堤將大河牢牢鎖在其中,而藉着這大堤,兩岸人民也是安心的耕種於兩岸肥沃的土地上。
可今日,這條不知道積累的多少代心血的黃河大堤,卻迎來了毀滅般的死亡氣息。
荊隆口黃河大堤。
無數的火把趁着夜色在大堤上下活動着,原本恨不得連釘子都釘不進去的堤壩上,一個又一個碩大的口子卻被挖出來,旋即成桶成桶的黑火藥被塞進其中,引線一股股的拖出去,快到黎明十分,數萬斤火藥已經完全和大堤混入一體,遠遠眺望着,多爾袞臉上流露出一股子興奮的神色來,那顆英俊的腦袋流露出彷彿狼一般的殘忍微笑。
“漢人竟然有如此龍脈死穴,那個叫侯方域的漢人大大值得獎賞,這水龍一發,就如當年關羽水淹七軍那樣,榆園賊,當餵了水中魚鱉,看他們還如何攪擾我大清!哈哈哈!”
“是啊,淹死那羣漢狗!”聽着攝政王再也忍不住,那亢奮的昂頭大笑,一幫子滿人貴人亦是跟着興奮的大笑着,然而,跟在多爾袞身旁,微微低着頭,范文程這大漢奸非但一絲笑容沒有,反倒是流露出來不少悲哀之色。
這大水一放,榆園軍的確是該支撐不住,然而,跟着一起淪爲澤國,魚鱉之食得還有河南,北直隸,山東方圓數百公里數以百萬的無辜百姓,爲了宏圖霸業冤殺上百萬人,就算如他也是心有不忍。
將來老夫必遭天譴啊!
心裡嘆息着,同時范文程又是略略不結的偏過頭去,看着興奮的主子多爾袞,聽着他口中提及的侯方域。
此子他聽過,江南四公子之一,東林頗有清名的前戶部尚書侯洵的兒子!他可是大明的忠臣之後啊!榆園軍不是擁戴的他們大明的郡王嗎?什麼能讓他想出如此歹毒德的計策來?
然而,已經容不得范文程多想了,東方已經露出了一絲魚肚白,同時清軍也向後撤的差不多了,一股子格外的兇殘猛地在多爾袞臉上浮現,猛地向下一揮手,多爾袞咆哮着吼叫起來。
“炸!”
十幾捆導火索一起被點燃,絲絲冒着火頭冒着火星子就跟地獄的焚魂之火那樣,向黃河大堤猛地撲了過去,最後淹沒在就跟中原民族那樣樸實的黃土大堤中,一絲暴風雨前的平靜忽然縈繞在每個人眼中,片刻後,彷彿天崩地裂般的大爆炸轟鳴了整個黃河大壩。
無數土方在厚實的黃河大堤身軀上噴涌出,震撼的清軍不少人馬甚至站不穩,摔倒在地,然而就算遭遇瞭如此重創,荊隆口大堤依舊用它堅實的身軀保護了中原百姓最後十一秒,十一秒後,就在多爾袞皺起眉頭的注視中,轟隆一聲,強大的水流從其中一個炸洞噴涌出來,旋即一股股水箭先後噴出,巨大的水壓下,黃河大堤徹底分崩離析,噴涌的黃河水蛟龍那樣張牙舞爪狠狠地砸在了平原上,向東南方向一瀉千里。
榆園軍,起於曹州,靠着延綿百里的榆園藏身,每每殺得前來進剿的清軍哭爹喊娘,昏頭轉地,依靠這裡,榆園軍也是進可攻退可守,將偌大的山東鬧得翻天覆地。
上午九點左右,任七麾下的巡邏隊還是如常的巡視着榆林邊緣,忽然間,沉重的震撼自遠方傳來,建奴的八旗鐵騎在山東屠殺過無數道血路了,對這種震撼榆園軍似乎都熟悉了,然而在平原上,漢民義軍的確不是對手,可在這茂密的榆林中,那就是龍爭虎鬥了。
傲然的笑了一聲,榆園軍小掌家熟稔的揮了揮手,手底下的義軍立刻扛着鋤頭,拎着刀子,埋伏在了密林中,還有猴子一樣的戰士三下兩下爬上了大樹。
然而,這種震撼卻是太大了,差不多又過了兩三分鐘,明顯感覺到與馬蹄聲似乎不同,村中長者的掌家軍頭疑惑的扭頭向樹上看去,同時號稱山猴子的弓箭手也是極力的向前眺望,然而,濃密的榆林也阻礙了他的視線,直到又過了十幾秒……
“快跑,大水!黃龍絕口了!”
無比恐懼的叫喊聲從山猴子口中傳出,沒等到其他榆園軍反應過來,山猴子已經跟瘋了一般直接從樹上跳下來,恐懼的踉蹌向後逃去,然而他沒跑多遠,前面的將士已經看清楚了急促而來轟鳴的東西,也跟着恐懼的大叫起來。
地平線上,一道轟鳴的黃色怪獸兇狠的衝進榆林中,堅固的榆樹咔嚓咔嚓的被洪水卷倒,再強悍的戰士也抵抗不了這天地之力,恐懼的大叫着,這些人也是扭頭就跑。
可惜,爲時已晚,僅僅幾秒鐘,奔涌的洪水已經吞沒了整支軍隊,又是帶着那一往無前的氣勢,向東南推去。
幾天時間,方圓幾百裡變成了黃泛區,奔涌的黃河水衝擊下,無數村莊城鎮被推平,到處都可以看到漂浮在水面上泡的發白的屍體,河裡的鮎魚,黑魚等魚羣迅速肥了起來,可那眼睛血紅的都嚇人。
同樣,榆園軍遭到了致命一擊,大水幾乎摧毀了一切,接着洪水之後威勢,清軍大規模發起進攻,曹州,東明,定陶,武城等州縣先後陷落,李化鯨被擒,任七等首領被殺,義軍被殺,被淹死不下二十多萬,而且李化鯨居然還牽扯出一人來,江北三鎮投降過去,原山東總兵劉澤清,四月二十五,劉澤清全家以及李化鯨,樑敏等部將幾十人被殺。
說實話,劉澤清死不足惜,他純粹是個投機者,看到宋青書在江南的大勝起復了局勢,而山東河南到處都有叛亂,讓他以爲天下大勢變了,方纔令部將滲透到義軍中,妄圖撈回點功績,可榆園軍的覆滅卻給北方抗清義軍以沉重的打擊,而且江南在北方的屏障被就此拔除。
六月中旬,山東被清軍徹底平定,站在大水流過的廢墟上,身邊都是屍體腐爛後發出那驚人的腥臭味,多爾袞非但沒有憐憫,反倒是流露出來無比的亢奮,行走在淤泥上,幾十萬步騎拉成了前不見首後不見尾的長線,剛剛經歷過殺戮的八旗鐵騎愈加的雙眼血紅,由於人禍,進關的十萬蒙古騎兵也沒搶掠到多少,那貪婪纔剛剛打開,這是一支虎狼之師。
前天才剛剛殺了榆園軍最後的兩名首領張七,任復性,多爾袞連修整都沒有修整,直接督着大軍南下。
此時,宋青書大軍也深入浙江了,正在圍攻舟山,還沒有兩淮天險,憑着單薄一道長江,在多爾袞看來,不過是紙糊的一般,似乎他已經預見了自己馬踏長江,投鞭斷流,最後將膽敢反抗大清的應天松江等一系列城市殺,成廢墟。
至於出主意的侯方域,卻是早已經被多爾袞丟在腦後,不過是一個聰明點的漢狗而已。
大軍從臨清南下,直逼黃河,眼看着就要兵至徐州,多爾袞最是躊躇滿志的時候,偏偏十幾騎兵擺牙剌猛地從後面攔住了他攝政王駕。
“攝政王,鄭親王,禮親王莊親王,克勤郡王等請您火速返京!”
“什麼?這個時候叫本王回來,他們瘋了嗎?”
一剎那,多爾袞那實質一般的殺機幾乎將報信的鄭親王擺牙剌沖垮了,強忍着戰慄,那擺牙剌又是狠命一磕頭。
“攝政王,倭國發起東侵,已經攻進了朝鮮!旗主貴人們已經開始心急,懇請攝政王速速回軍!”
多爾袞感覺自己腦袋嗡了一下。
要說朝鮮距離京師十萬八千里,距離盛京也相當遠,實際上朝鮮死活對大局影響不大,就算倭人再能打,朝鮮畢竟是個千年的國家了,抗個一年還是可以的,到時候多爾袞估計自己已經將江南殺成屍山血海了。
可朝鮮,卻是觸動了京師那些滿人貴人們敏感的心。
大明太大了,建州女真的文化又太淺薄了,對大明又充滿了恐懼,剛剛佔據京師時候,主張搶一票再退回遼東的建州貴族甚至一度佔了主流,若不是多爾袞是個足夠兇狠果斷的領導者,說不定歷史就改寫了。
繞是如此,對於歷史上被中原吞併的少數民族政權,建州上層依舊充滿了危機感,對此清朝二百多年,用柳條邊將東北給封住,還將原本東北的居民絕大部分都遷了出去,讓東北空了二百多年,就是爲了萬一中原立不住腳,還可以退回去。
哪怕爲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康熙著名的雅克薩尼布楚戰役之所以值得大書特書,就是在缺乏後方支持的情況下輸送了幾十萬大軍到黑龍江北方庫頁島一帶,因爲東北照比內地太缺乏發展,晚清時候沙俄侵略的才如此囂張,可一直到禁邊令幾乎名存實亡,闖關東的中原民衆甚至都建立了幾個小政權,實在無奈的情況下,清庭纔不情願的開邊移民。
這種情況下,倭人有可能將滿人的後路給佔據了,對於清庭的震動可想而知!
難怪南蠻宋賊放心去打魯王監國,原來他還有這一手!
足足暈了幾秒鐘,多爾袞忽然又彷彿狼那樣死死的盯着那鄭親王擺牙剌,陰厲的問道。
“這消息你還告訴誰了?”
“回,回攝政王,小的直接來面見您……”
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危險氣息,可是多爾袞的威嚴之下,把擺牙剌還是習慣性磕磕巴巴的回答過來,可話還沒說完,忽然間,一柄寒光閃閃的腰刀已經狠狠砍了下來。
噗呲一聲,滾燙的血噴了帳篷一片,一顆滴溜溜的腦袋滾了出去,渾身血拎着刀走出帳篷,對着門口歇息,錯愕的濟爾哈朗擺牙剌,多爾袞兇狠的猛地揮刀一指。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