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西安城中街的坑爹呢小餐廳在沉寂了一個多月之後,終於又熱鬧了起來。
經歷了上一次的劫難之後,整個小飯館非但沒有衰落,反倒擴張了起來,附近的兩家糧店與果子店都被小餐館買下,上下層被打通,一個頗具規模的餐廳已經顯露了出來,整個餐廳今天格外喜慶,招牌上都蒙了一層紅布,那種特色西式小酒館的雙扇門也開了出來,還能看到裡頭漂亮的小妞來回穿梭着,不少宋青書西式點心的粉絲還以爲重新開業了,紛紛都聚攏來。
可惜,得到的回答卻是還沒開業呢,快了。
這麼一來,反倒是更勾的人心裡癢癢了。
今天怎麼能不熱鬧,店主宋青書出發了一個多月,可算回來了!
早先張獻忠回來時候就給帶了消息,宋青書距離西安城半天路程時候,昨晚又提前派人來送了信,今天他的一妻一妾邢紅娘還有采薇真跟要過年了一般,又是擦桌子,又是準備酒菜,就等着迎接她們老公歸來。
“來了來了!”
正忙活呢,一直在街口張望的小蘿蔔忽然滿是興奮的跑了進來,他的話頓時引得裡面又是一陣乒乒乓乓作響。
領着幾個從傻子溝,伏牛寨帶回來的老實肯幹的鄉民,熟練的把馬,驢等拴在門口拴馬樁上,宋青書剛一進門,卻立刻被嚇了一大跳。
“拜見老爺!”
采薇穿着套新的絲緞鵝黃襦裙,很大家閨秀的提裙行禮一點兒不奇怪,她本來就是大戶小姐,巧兒一個多月似乎又發育了不少,估計不能再是那個被當成男孩子洗澡也不知道的假小子了,鼓鼓囊囊的小包子把翠綠的蘆花樣對襟襖也撐起了些起伏,這丫頭跟着采薇時間長了,受些薰陶也是可以理解。
可邢紅娘這麼羞羞答答的做小女人狀是什麼鬼?看着一身大紅妝花通襖,火紅的繡裙子,連俏生生的小臉似乎都映紅了的邢紅娘很小家碧玉那樣提裙蹲禮,宋青書一時間居然看傻了,沒反應過來。
硬邦邦的擎着裙子半天,宋青書就這麼傻乎乎的盯着自己,手都酸了的邢紅娘不禁氣呼呼的暴跳起來,小拳頭蹦的一下就砸宋青書腦門上了。
“看什麼看!還不免禮!想累死本姑娘啊?”
幸虧沒來個你瞅啥,要不然就真暈了。揉着腦袋看着掐着腰氣呼呼昂着臉再不肯裝大家閨秀了的邢紅娘,還有兩個笑翻了的小妮子,宋青書忍不住苦笑了下,這纔是原來的配方,原來的味道啊!
今天還真當過年用了,除了邢紅娘三個妞,小蘿蔔這貨都穿上了通紅的新衣服,臉上居然還噁心的塗了點胭脂,也就比小寶高一點,那感覺,就跟小四還有郭德綱,宋小寶等笑星混雜在一起一般,真是惡俗無比,另一個夥計仉二愣子雖然也是這般打扮,好歹人家高啊!看着還能正常點。
在小蘿蔔這貨嬉皮笑臉的引路中,宋青書跟着進了餐館子,又讓他差點吃了一斤,這變化也太大了!
原來長條形狹窄的餐館是徹底擴出來了,原本支撐的牆壁被換成了水桶粗細的紅漆木柱,比原來大了四倍多,原本宋青書的黑玻璃大櫃檯居然被複原了一個,也是用燒化的玻璃澆的烏漆墨黑的,倒是像一塊巨大的墨玉,上面一個大啤酒桶擺放的穩穩當當。
桌子由原來的四桌擴展到了十六桌,還有牆上,原本跟洋和尚湯若望學的,雕刻的那個醜不啦嘰的十字架基督像已經被撤了下去,換成了個黃梨木嶄新的,而且基督老人家也換了套衣服,雖然捲曲的鬍子,頭髮還是帶點洋味,可書卷氣的臉龐,還有那一套端端正正的士大夫長袍,可徹底入中國化了,根本不像基督他老人家被釘在十字架上,張開雙臂的模樣,十字架反倒像是他身後的光環一般,也不知道湯若望湯老神父回來,看到應該是高興還是生氣。
還有牆上掛着的那些宋青書濫竽充數的“印象派”畫作,此時也被不少油畫所取代,或是鄉村,或是風景,或是花卉,看那手筆,恐怕不次於專業繪畫的西方畫師們。
一大桌子菜餚冒着熱氣被端上來,那魚頭,紅燒肉上面全都是紅彤彤的辣椒絲,不用問都知道,是韓娟這個沒辣椒不會做飯的逗逼廚娘的手筆,不過聞着香氣,倒是已經有後世剁椒魚頭的滋味了,一家人也用不到客氣,那些繁文縟節也被丟到一旁,宋青書上去就是一筷子魚肉塞進了嘴裡,卻是又辣又燙,燙的他眼淚都出了來,上下跳腳的活像個大馬猴子。
邢紅娘是直接笑出了聲,還有些怕宋青書,巧兒強憋着笑,把已經白淨了不少的小臉憋的通紅,還是采薇疼人,一面笑一面趕緊給拿來了一杯果汁,宋青書捧着趕緊喝下去,這才覺得喉嚨舒服了點。
這纔是家的感覺啊!韓娟氣呼呼的瞪着杏眼,似乎鄙視宋青書不懂得欣賞她的廚藝,另外三個丫頭含着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就算小蘿蔔倆貨也跟着幸災樂禍,處處卻透着一種真摯,不像在伏牛山上時候,雖然小權在握,卻時時刻刻都得撐出一副冰冷無情的威嚴狀態,那活着才叫累。
舉着酒杯喝了一圈自己釀的啤酒,接風宴算是正式開啓了,話匣子也被打了開,宋青書興致沖沖好奇的問道:“牆上的油畫是誰畫的,那麼……”
“是,是我畫的。”采薇害羞的低下了腦袋,扭扭捏捏的回答着:“我也想效仿哥你那個什麼印象派畫風,可,真的好難啊!所以就照着湯神父那兒的畫稿,用他的顏料臨摹了些,先掛上,等着哥你回來,再畫,再替換上!”
真沒想到,這妞居然還如此有繪畫天賦,不會是大明版的梵高米開朗琪羅吧!眼睛瞪得了溜圓的宋青書趕緊把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一般:“妞畫的太好了,比哥強多了,摘什麼摘,以後全都掛着,一個都不許摘!”
采薇那宜嗔宜喜的小臉上,頓時洋溢起了驚喜的幸福,看的某個通紅的女漢子立馬吃味起來,氣呼呼的昂着臉,邢紅娘指着酒店二樓那些隔間的大木屏風還有隔板也是邀功起來。
“這些東西還是本姑娘裝的的,傻子你看看,是不是也比你弄得那些強多了?”
回頭看了看六七十斤沉重的木製品,宋青書的腦門上當即淌下了冷汗,真真不愧是女漢子啊!
“這些活計就留給夥計們幹得了,你也是老闆娘了,幹着粗活幹嘛?看蘿蔔,矮粗矮粗的,這不天生就是扛東西的料嗎?”
沒換來表揚,宋青書倒是一句責備,氣的邢紅娘嘴又撅起來了,一旁小蘿蔔也是差不點沒把到嘴的香辣紅燒肉給噴出去,好不容易嚥下去,這貨也是悲催的叫嚷起來:“有你這樣的黑心老闆嗎?樓上樓下的柱子,可都是我跟二愣子給安好的,砸牆也是我和二愣子砸的,你還要把牆上抹上白灰,也是我和二愣子抹的,一個多月啊!你是到鄉下吃香喝辣當地主去了,我和二愣子真是吃的比兔子都少,乾的比騾子都多!”
“蘿蔔你,你纔是騾子,俺可不是!”
“這叫比喻,你個二愣子,你懂啥?”
小蘿蔔與仉二愣子拌着嘴,他倆的話聽的宋青書卻是一愣,猶豫了下,底下偷偷伸手抓住了采薇的小手,小妞子立馬害羞的低下頭,宋青書的臉色卻是陰沉了些。
采薇的小手明顯粗了些,不負原來的細膩,估計是用多了石灰水磨牆弄得,擡頭看去,平整的白牆上有些地方還露出沒幹透的痕跡,明顯這兩天才完工,在看,就連小寶這個好吃懶做的滑頭小子臉上都是讓石灰燙壞了一小塊。
“柳大柱子他們幹什麼去了?還有刑有富,趙德獐他們,沒過來幫忙嗎?”
邢家班二十多人呢,要是他們伸伸手,也不至於拖到這麼久,說着,宋青書語氣裡頭已經透着一股不悅。
“柳大哥他們忙着公事,最近聽說延綏邊兵又反了,北邊來了不少難民,城裡不太平,還有趙大哥刑大哥他們,按察使府據說要招募一羣護兵,他們都是練武的,都去選了,能吃上一口公糧也是好事情……”
聽着宋青書似乎不高興,采薇趕忙磕磕巴巴的解釋着,可沒等她說完,小蘿蔔又氣不過的冷哼起來:“指望這些混蛋,那就有的等了,今拖明兒,明拖後的,有時間去喝酒刷錢,沒時間過來幫忙,不過人家有富德獐也混起來了,這附近幾條街人見了都得叫聲爺,哪兒能來幹這跌份的粗活?”
這倒是讓邢紅娘有些爲難了,畢竟她們都是邢家班的,桌子底下踹了小蘿蔔一腳讓他閉嘴,邢紅娘張口也想解釋,可沒解釋之前,宋青書忽然笑着一擺手:“行了,今天才回來,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了,反正咱們是重新裝修好了,這兩天歇口氣,哥哥帶你們好好玩一玩,放鬆下,過兩天咱們再開張!”
“爲了生意興隆,乾杯!”
看着宋青書把啤酒杯舉了起來,小蘿蔔邢紅娘等都是直人,當即也是閉口不提,伸手舉起了酒杯跟着歡呼着,只有采薇眼底還是流露出了擔憂,細心的她,可在宋青書眼底看出了那股不平靜。
那是一股可怕的戾氣!